“好孩子上床要脫鞋。”
恺撒的聲音在他上方低低傳來,依舊很蠱惑,“林諾脫鞋了嗎?”
林諾:“哦……還沒有。”
林諾醉意上湧,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地認真做。
他想卷起腰去摸軍靴,可是一個一米九的Alpha就壓在他身上,他實在卷不起來。
于是另辟蹊徑,把兩條長腿都在恺撒腰後分開,然後舉高。
努力去摸軍靴上的鞋帶。
他為了脫靴子,都這麼努力了,恺撒還是完全沒有要從他身上移開的意思。
肩後的軍裝大衣垂下來,像漆黑的籠子一樣罩住林諾。
陰影中的淡色義眼,猛獸般盯住林諾迷迷瞪瞪的臉。
銀發男人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燭光處傳進耳朵:
“再擡高一些。你可以做到的,是不是?”
林諾:“唔……嗯。”
他把腿擡得更高,無意間發現,隻要腿在恺撒腰後交叉盤起來,就可以碰到自己的靴子了。
于是兩腿盤住恺撒的腰,兩手快快地松鞋帶,終于成功把軍靴脫到床下去。
林諾把手放下,很困惑地說:“長官……你的槍袋掉下來了。”
那是垂下來很有分量,沉甸甸的一袋。
他在放下腿的時候,腰胯一直在動,所以會有些微妙的摩擦。
但銀發男人卻沒像他想的那樣去扶。
他一手撐在林諾腦袋邊上,一手還墊着他的後腦勺,問了一個别的問題:
“生日前一天晚上,你好幾次打開我的通訊頻道。是想要我的生日祝福嗎?”
他的冷臉小貓立刻閉緊嘴巴——倒也在意料之中。
恺撒不去摸他,隻是輕輕轉動機械義眼,注視他因酒意而發紅的眼尾:
“為什麼不主動來找我?”
“……長官,我覺得你在生我的氣。我……”
“為什麼這樣想?是我做了什麼讓你誤解的事嗎?”
“……沒有。因為你一直沒有聯系我……三、四……五天,”
林諾直到這時才發現,那瓶酒的後勁很強。他枕在恺撒的手套上,舌頭都快捋不直了。
“五天……長官都沒聯系我。以前也不會這樣……”
“抱歉。林諾,你知道的,那是因為我太忙了。”
“嗯。我知道長官是很忙的……”
“所以,我們可以和好了嗎?”
恺撒低下頭,他在故意用一種不會激發林諾防備心的語氣,很溫柔地跟他講話,
“畢竟在你回家以前,你一直在躲我。連被我摸到肩膀,你都會一下子跑得很遠。”
林諾顫着眼睫,小紅痣在燭光裡躍動。
“嗯。”他暈頭轉向地說,“其實是可以摸的……”
“可以摸嗎?”
男人溫和地确認,撐在林諾頭側的手終于擡起,冰涼的皮革手套,從肩膀一路摩挲到後頸,
“後頸能不能摸呢?”
“嗯。是可以摸的……”
“臉呢?”
恺撒很耐心地,一寸寸确認自己可以支配的領地,
“耳朵也是可以摸的。對不對?”
“都是可以的……”
林諾答應了,但微微蹙着眉,“不過耳朵會比較癢——你的槍袋掉下來了,長官。”
恺撒的手掌開始往頸部走了。
他又确認了很多部位的觸碰權,林諾不管聽沒聽清,都對他囫囵地點頭。
“槍袋……”
他實在有點受不了,就想幫恺撒把槍袋調回腰側。
可是手剛往下伸,恺撒向下沉腰,徹底把他壓緊。
“私下相處的時候,其實可以叫我的名字。”
恺撒說。他的肩膀很寬,上面披挂着黑色的軍裝大衣,林諾那張俊美的臉,幾乎完全被衣服的陰影吞沒了。
“回家的這幾天,有沒有想過我呢?”
他苦心設計,等了又等。
終于等到林諾很難為情地擡眼,然後說:“我是很想你的……恺撒。”
恺撒講話總是半真半假。
他信奉最真實的謊言,必須要能把自己也騙過去。
但至少他今天是真的在忙。
他在三個星環外,參加了14萬士兵和裡埃爾将軍的葬禮。因為遺體早已經灰飛煙滅了,所以聯邦也隻能設立浮碑冢,上面密密麻麻,刻印的都是名字。
恺撒一身黑色軍裝,跟衆将領一起注目那塊浮碑,然後行禮,代表軍部緻哀悼詞。
無數攝像頭在環繞他,而他的神情平靜、肅穆、隐忍,是任何聯邦公民看見後,都會感到于心不忍的畫面。
不過奇怪的是。
在浮碑前緻辭的時候,他隐約聞到了一種幹淨的香味。
是一種廉價、大衆的香皂牌子。
一整塊舉起來像個磚頭,是軍營最常采購的那一種。
他當時周圍沒有任何人。離他最近的副官,距離也有五米以上——就是這麼奇怪。
恺撒垂下頭,輕輕嗅了一下林諾頸間的氣味。
林諾坐了一天一夜的飛船,還淋了滿身雨,其實現在身上,也隻會有雨水的氣味了。
但依然有。
幻覺一樣,缭繞在Beta少年頸間的幹淨香味——純淨、柔軟的。
不同于孤兒院肮髒的水窪,不同于駕駛艙裡的硝煙和烈火,不同于宴會廳裡甜膩的香薰,也不同于會客室裡的煙草和皮革。
……是會讓像他這樣的人,感到新奇的氣味。
“乖孩子……”
他低聲誇獎林諾,“坦率的樣子總是最可愛的。”
林諾被他壓着,兩手下意識推着他腹部,腦袋暈乎乎,其實已經不太聽得清男人在講什麼。
不過他心裡始終有個很隐秘的問題,因此當他擡起頭,從恺撒的銀發間望向天花闆時。
他看見躍動的燭光在天花闆上,組成一個模糊的問号。
林諾擰着眉,很困惑地看着。
直到那個問号化開,變換作一個過去的場景。
18歲的銀發少年雙目覆着銀光,跟對面敵人激烈戰鬥。
而在戰鬥的間隙,他臨時收回精神力,垂下一雙灰藍色的眼睛,給腿上哭得打嗝的小孩子拍了會兒背。
(“……好點了嗎?”)
畫面随燭光消散,林諾的心髒又再度怦怦跳了兩下。
他甚至松了口氣——好在沒有弄錯,不然就顯得之前的别扭煩惱,是個大烏龍了。
……喜歡就大大方方地喜歡好了。沒有必要糾結,也沒有必要扭扭捏捏的。
恺撒本來就是那麼溫柔、那麼好的人,就算真的是情人間的喜歡,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沒有結局,那就沒有結局吧。
林諾主動抱住男人的腰,難得很乖地把頭埋在他肩上。
他沒再擡頭。
所以并沒看見燭光組成的模糊問号,仍在天花闆上隐隐閃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