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漁昏迷着被送回顧家,全村都驚動了,先是顧村長讓人趕緊去鎮上拖來一個大夫,等待大夫的過程中,左鄰右舍都相繼過來探望。
很快大夫被顧大盛的牛車帶來了,得到的結果是林漁傷了後腦力竭暈倒。
春娘也檢查過了林漁身上還有些小傷,皮膚擦傷破皮,由大夫仔細上過藥小心翼翼地包紮好才作罷。
送走了大夫,在場的人都心情忐忑。
“大夫說,情況不嚴重,可是,傷了腦袋啊……”黎老根剛才一直在旁邊候着,旁邊,小小的顧二郎端了盆熱水進來,顧小丫緊跟其後把布巾放進去仔細擰幹了遞給她阿娘。
兩小隻也不說話,隻是眼巴巴地望着昏迷的林漁。
春娘拿着布巾給林漁擦拭幹淨臉上的污漬,又替她整理了一番亂了的頭發。
是啊,傷了腦袋啊。
黎老根盡管沒說完後面的話,但春娘也猜到了些。
傷了腦袋,萬一醒不過來了怎麼辦啊?
她沒敢表現出慌亂來,故作鎮定道,“阿爹放心,大夫都說了,她很快就會醒了。”
說完她想起外面還有人需要照應,便安排兩小隻守在屋裡随時看着,顧二郎出去倒水,很快去廚房那邊拎了一籃子木炭回來,一進來就往火盆裡放木炭。
木炭是他們最近自己燒的,質量不好,有煙,把窗戶隙開了縫透氣,不過好在屋裡很快被熱氣充盈了。
顧小丫則端來兩小凳子放在床邊,她和二哥一人一個。
春娘看兩小隻這般懂事,心下寬慰,安撫了二老,這才出了屋子,跟外面等候的村民們說說情況。
春娘能理解大家在看到林漁昏迷後的恐慌,畢竟流寇要來,林漁現在是村裡除了顧村長以外的第二個主心骨。
全村的人都還指望着林漁這個保命符呢。
大家的擔心,春娘是能理解的,但她也想了解一下具體情況,這會兒鐵柱子不在場,隻能詢問跟他們一起進山的其餘幾人了。
一行四人跟村民解釋的是,他們在深山裡遇上了野獸,林漁為了救他們受傷昏迷。
這借口,還是霍英替他們想的。
幾人早早通了氣,不敢跟村民說實話。
顧村長看了他家二兒子顧林子好幾眼,顧林子幾次低頭眼神躲閃的神情他都看到了,别的人說的是不是真話他看不出來,可他兒子是個什麼德行他還不知道?
等來顧家探視的人少了,顧村長才叫住兒子,“跟我回去。”
顧林子這一路心裡别提有多煎熬了,焦慮,擔心,恐懼,多種情緒夾雜着,說謊他不擅長,說真話吧怕是要把村民給吓死,張口不是,閉嘴也不是,硬是把他給憋成了個鋸嘴葫蘆,在其他幾人口述進山經曆時隻“嗯嗯嗯”幾聲。
在霍英的示意下,他們隐去了長達半日的死亡追逐,隐去了雪地林間的箭雨,也隐去了林丫頭跟對方搏鬥的經過。
顧林子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一路上,霍英雖然沒對他們幾人怎麼樣,但他後背上背着林漁,相當于捏了個把柄,隻要他們有異動,林丫頭就有性命之憂。
所以他們不敢有任何小心思。
如今回了村,算是回到了他們的地盤,可觀對方居然絲毫不懼,居然真跟着鐵柱子大大方方地去了。
他一點都不怕嗎?
這一點認知讓幾人心裡又懼又怕,他們确實有想過當衆揭露對方的心思,可一想到對方那彪悍的身手,整個洪廟村加起來恐怕都奈何不了他。
他們是不是帶了個大麻煩回來?會不會給村裡招禍?
顧林子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被他爹喊了兩聲才叫回神。
顧村長怒目而視,“混小子,還不快跟上。”
一回到自己家,顧村長反手将門一關,面色冷肅下來,“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
别人還不知道他兒子什麼德行,他還不知道嗎?
誰也想不到,此時的顧家,有人正輕松地翻過了泥牆小院,悄然無聲地越過了後院泥地,以鬼魅般的身法靠近了一個房間。
林漁意識混沌,一會兒夢境裡是戰場厮殺,一會兒是辰安王府内姐弟倆在外祖父跟前承歡膝下,數不清的人臉匆忙劃過,瞬間翻閱過了她的一生,千帆過盡,血色荼蘼,最終是蒼陵宮内一盞惶惶燈火……
呼吸急促,猛然睜開眼,林漁翻身而起,目光緊緊盯上了一個方向,那裡,窗口隙開了巴掌大的口子,隐隐有寒風鑽進來,是吹動狂野的嗚嗚聲,帶着絲絲寒意。
“啊……”
林漁突然醒來,動作幅度還如此大,驚醒了屋裡的兩小隻。
顧小丫原本是靠在爐火旁攏着裘被打瞌睡,旁邊是二哥顧二郎,也是迷迷糊糊地被床上人的動靜驚醒過來。
“嫂嫂!”
顧二郎趕緊起身,連膝蓋上的書都沒來得及收撿,險些掉旁邊的爐子裡,被顧小丫“哎呀”一聲慌忙撿起來,揣懷裡三兩步跑到床前。
聽到兩小隻稚嫩的聲音,林漁才清醒過來,借着室内昏暗的油燈,竟有幾息間的恍惚,半響緊繃着的身子才放松了稍許,視線卻依然沒放過窗口那邊,開口,“幾時了?我睡了多久?”
醒來的瞬間她清醒的意識也開始回籠,想到自己被霍英一掌劈暈,後來她又是怎麼回來的?跟着她一起去的五人現在如何?霍英人呢?
他怎麼會出現在大青山?
那群緊跟在他們身後的人又是什麼人?
太多疑問了,看着面前遞過來的水碗,林漁壓下心頭煩亂的心緒。
顧二郎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回答,“戌時了,你是今日午時被送回來的。”
林漁眉頭微微一蹙,也就是說,她昏睡了快一天的時間。
“其他人呢?”林漁又問。
也就在此時,門口響起了腳步聲,是顧小丫跑出去叫了人,有人端了盞油燈,一路走,還小心翼翼地用手護着油燈,隐約傳來了黎家二老和春娘的聲音。
“林丫頭這是醒了?”
“快拿些容易克化的食物來。”
“哎,要不要再去把那大夫請來看看?”
“我這就去通知村長一聲。”
“哎哎哎,你……”
“……”
外面的人聲有些嘈雜,聽起來人不少。
林漁不知道的是,她昏睡的這段時間,洪廟村的村民們别提有多擔驚受怕了。
首先,那位親自送林丫頭回來的壯士突然改變主意,不住鐵柱子家了,在一衆人疑惑的注視下來了顧家,待在顧家院子裡不走了。
此人人高馬大,身上自帶一股悍氣,坐在顧家堂屋裡,水都沒喝一口,皮毛和獸皮的圍巾把他的臉遮得雖然夠嚴實,但那雙露出來的眼睛犀利無比,跟人對視上一眼就夠吓人的。
追過來的鐵柱子也沒轍了,隻好端了根凳子蹲在一邊,警惕地盯着對方,眼裡滿是擔憂和畏懼,渾身緊繃成弦。
這人要是真的動手了該怎麼辦?
村民們想套近乎也無從下手,顧村長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安排了村裡的青壯把顧家看顧得牢牢的,說是因為擔心林漁,多些人好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