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顧家是有好田好地的,大概二十畝左右,這些年春娘為了救小兒子都相繼賣掉了。
藥罐子就是無底洞,賣地的錢也撐不了多久,以至于最後征兵役時,家裡沒錢了隻能讓大兒子跟着去了。
今年她們是不用擔心秋稅的,畢竟手裡才多了十五兩銀子,隻是一想到去醫館,這些銀子恐怕是不夠花了。
然而一想到屋裡的兒子,因體質太弱,從未好好活過一天,他還那麼小……
難道要她眼睜睜看着兒子這麼死去嗎?
她已經,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
春娘臉上是肉眼可見的難過,林漁不知道她想起了其他傷心事,就見春娘突然抓住她的手低聲哽咽,“對不住!”
林漁被她緊緊抓着手,“阿娘同意了嗎?”
春娘吸了吸鼻子重重點頭,“好,我們再去試一試!”
得到了她的答複,林漁也不再去打擾她,返回院子把背簍裡的野菜都倒出來晾在簸箕裡。
已經入秋了,冬天就不遠了,她看顧家有晾曬野菜的習慣,吃不完的曬幹,等到了冬天拿出來泡一泡丢鍋裡又能是一鍋幹菜湯。
晚飯前林漁還去了一趟村長家裡,提前告知村長明天她們要帶着顧二郎上縣城看大夫,要乘坐村長家的牛車。
村長家是洪廟村唯一有牛的,秋收結束後,他的大兒子顧大盛為此還專門做起了牛車的生意,往返在縣城和附近村落之間,收取一定的車程費用。
差不多十裡路的路程,一人收取兩文錢,算一算其實很可觀,畢竟秋收後就閑下來了,村裡年輕力壯的漢子大多都出門找活幹,趕在年前賺一些過個好年。
而村長家僅靠着一頭牛每天就能有幾十文的進賬簡直不要太好。
得知林漁明天一家子都要上縣城,村長家大兒媳唏噓,“手裡有錢了就是不一樣啊。”
話裡酸溜溜的,她可是聽說過了,顧家這一次得了二十五兩銀子的賠償,那可是二十五兩啊,夠普通農戶一家子好幾年的嚼用了。
“說起來顧家這事兒她們家可是什麼力氣都沒出就得了這麼多的好處,打架都是咱們上,咱們村那麼多人替她家出頭也不見撈到幾分好處……”
顧大盛瞪了自家婆娘一眼,朝自家老爹那邊瞥了瞥,果然就見他爹臉色一跨,低斥,“一家子三個藥罐子,這樣的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沒臉色的東西,林丫頭還沒走遠呢就跳出來叨叨,生怕别人聽不見似的。
村長老臉一紅,沖着大兒子就發了火,“把你媳婦兒帶進去好好管管,丢人現眼的東西。”
林丫頭給了五兩銀子安撫大家的事情全村人都知道,這兒媳婦居然還這麼不懂事,好好的人情都給攪沒了。
很快,村長家就傳來了女人的哭聲。
林漁沒走遠,聽到了,蹙了蹙眉頭。
洪廟村大多數人還是好的,但人不可能沒有私心,面對外村人的挑釁時,他們可以凝成一股繩一緻對外,但誰又沒點小心思呢?
顧大的恩情雖然在,可時間一久,恩情也就淡了,哪有到手的利益強?
林漁記上心頭,回到家她沒說村長大兒媳的事情,一家人因為顧二郎的清醒吃了個輕松的晚飯。
翌日天還灰蒙蒙的,院門口就有吆喝的聲音,是村長家的牛車到了。
林漁去開的門,顧大盛看到林漁有些不好意思,昨晚上自家婆娘那碎嘴子讓他是越想越尴尬,好在林丫頭看着沒什麼反應,應該是沒聽到吧。
顧大盛心安了些,招呼她們上車。
牛拉的闆車,上面能坐十來個人,顧大盛心疼自家牛,每次就拉七八個。
春娘擔心顧二郎冷着,把家裡厚實的衣服都給顧二郎裹着了,一家四口坐上了車。
顧大盛拿着鞭子吆喝一聲,闆車啟動,朝着縣城緩緩駛去。
十裡路,晃晃悠悠走了一個多時辰,林漁中途還下來走了一段路,春娘以為她是心疼錢,林漁擺擺手,她是為了鍛煉體能。
想要重回她曾經的狀态,一時半會是練不好的,得慢慢來。
林漁也知道急不得,所以她給自己定了計劃,先用一個月的時間讓這副身體慢慢适應一定的強度,之後再循序漸進地加量。
等牛車晃悠悠抵達縣城城門口時天光已經大亮,城門口還排着長長的隊伍,熱鬧非常。
顧大盛的牛車是不進城的,因為牛車進城要交一文錢的稅,顧大盛隻在城門口停着接送往來村民,能節省一文錢。
一行人下車,林漁付了六文錢給顧大盛,兩個小的各一文,算一個大人的,這是這邊牛車的通價,顧大盛不收,被林漁塞手裡。
顧大盛推脫不掉隻好收了,“我這車就在城門口,等你們忙完了我再拉你們回家啊!”
他家媳婦就是小心眼,林丫頭哪是會打秋風的人啊?本來他今天出門的時候老爹就吩咐過,不收她們錢的。
林漁四人排在隊伍裡,她一手拉着背簍,一手牽着略顯緊張的顧小丫,而春娘則護着小兒子,時不時問他難不難受。
等輪到他們了,林漁這才知道排隊不是為了檢查而是為了收錢,按人頭來,每個人都要收,是縣城曆來的規矩,林漁之前聽顧大盛說牛進城要收錢,她能理解,畢竟畜生進城需要清潔費,亂拉亂尿影響清潔,适當收取是應當,但人也要收?
林漁忍不住皺眉,是她孤陋寡聞了,她怎麼不知道大雍朝還有這樣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