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懷中小丫頭還緊緊抱着她不放手,林漁這才恍悟,抱起小丫頭坐到堂屋外的門檻上低聲,“小丫是不是害怕?”
顧小丫身體顫了顫,沒回答,身體卻很實誠。
林漁想着自己十二歲那年上戰場,第一次殺人血水濺了滿臉吓得她一晚上不敢合眼,當時母親是怎麼安撫她的?
她說,阿漁,強者不懼怕,不想害怕,隻能自己變強。
但小丫頭畏懼的不是戰場上的刀光劍影,而是畏懼失去,她害怕失去親人,那種眼睜睜看着親人離去而無力回天的絕望感。
所以林漁換了種方式,“小丫想不想保護阿娘,保護你二哥?”
顧小丫停止了顫抖,怯怯地擡起臉來,一臉的惶然,眼神好像在說,我可以嗎?
林漁摸了摸她枯黃的頭發,安撫道,“你當然可以,但隻有你變得強大起來,才能保護他們,為此你要付出很多艱辛和努力。”
顧小丫迷茫的眼神慢慢有了一絲奇異的亮光。
林漁摟了摟她,“隻有強大起來,我們才能護住她們,小丫,強者無所畏懼,你也可以的。”
不要小看了女性的堅韌,林漁曾在塞外一草場見識過一場牧民的掠奪厮殺,一個小姑娘被屠了滿族,僅剩下她一人,然而就是她一個人,活下來後拼着一口氣厲兵秣馬殺回去搞死了所有仇人。
林漁想到了以前,許是她的沉默太久了,久到顧小丫擡起了頭,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林漁才回神,就見顧小丫手指在她心口指了指,嘴巴張了張,卻沒能發出聲音來。
林漁鼓勵道,“你想說什麼?”
顧小丫并非天生的啞巴,她是會說話的,隻是沒人肯聽她說話罷了,長年累月下來她也不習慣開口了。
然而今天她卻伸手指了指林漁的心口,張着嘴,小小的人兒眉頭緊緊皺着,仿佛喉嚨裡有火炭哽着,嘗試幾次都發不出聲音來,接觸到林漁的鼓勵眼神才沒放棄,最終艱難地吐出來。
幹啞的喉嚨,小心翼翼地蹦出了一個字。
“你!”
林漁,“嗯?”繼續鼓勵地看着她。
顧小丫吐出一個字之後緩了兩熄,發現小嫂子并沒有嘲笑她,緊張的情緒慢慢平和下來。
“保……護!”
幹澀的字眼好不容易擠出口來。
林漁愣了愣。
原來顧小丫說的是,保護阿娘,保護二哥,還要……保護她。
一股暖流從心間湧過,林漁揉揉顧小丫的腦袋,随即聽到了一陣不合時宜的“咕咕咕……”
林漁詫異低頭,顧小丫便羞赧地埋着頭,她餓了,隻是看春娘忙着照顧二哥,沒能顧得上她,她隻能忍着。
“那我們自己做飯吃?”林漁親耳聽到顧小丫開了口,高興地将人抱起來,奈何她忘記了手腕還腫着,疼得一陣倒抽氣,顧小丫立馬掙紮下來替她看傷。
姑嫂兩人在門檻邊頭對頭,沒注意到側卧門邊,春娘藏在暗處,親眼看到這一幕,滿臉是淚。
菜籃子裝了一籃子的蔬菜,都是剛才村民們東一家西一家送來的,滿滿一籃子夠她們一家吃兩三天了,林漁還從菜裡面掏出了兩個雞蛋,是田嬸子塞的。
林漁拿出雞蛋,這個應該可以蒸雞蛋羹,又從籃子裡挑了些菜,可以炒個素菜,她在廚房裡翻箱倒櫃找了一通,就找到一小半罐子的豆油,僅剩不多的鹽,其餘的調味品就沒了。
想想早上的粗糧野菜粥,粗糧口感不好,劃嗓子,連病重的顧二郎都沒點細糧吃,林漁内心一陣歎息,賺錢的想法越發強烈。
她親自操刀,搗鼓一陣,雖然以前沒正式下過廚,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軍營裡的夥夫好像就是這麼弄的,而且,應該跟野外烤肉差不了多少吧?
林漁的野外烤肉可是一絕呢。
也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
林漁信心點滿,在柴堆裡點火的顧小丫卻看得她是一愣一愣的,最終忍不住起身,“嫂,嫂,我,我來!”
顧小丫語氣有點急。
多難得啊,顧小丫說了五個字。
林漁很有成就感,誇她,顧小丫卻隻是盯着鍋裡,也就在此時門口傳來春娘的聲音,“阿漁,還是我來吧!”
說着就見春娘進來走到她身邊,接過了她手裡的油壺。
林漁:“……”
後知後覺,她好像被嫌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