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起了眼。
今天那台上,有人。
那人正随意地靠在木欄杆上抽着煙,一貫的純黑色的T恤,一貫的波瀾不驚,一貫的……目中無人。
她發現他的煙瘾挺大。
之前張曉武跟她說過,男人抽煙抽得兇,要麼就是一個愛好,要麼就是煩心事兒多,抽個煙能緩緩神。
溫行知這種典型落難青年,一定是後者。
想起他們倆自從那次在小巷子裡較勁兒過後,就沒再見過了。她成天早出晚歸,廢寝忘食的,也就每天出門和回來之前,會刻意停留一下,等着對方開門出來扔個垃圾什麼的。
可這人像是連生活垃圾都沒有似的。
她彈了彈手裡的鏡頭蓋子。
這男人,脾氣還挺硬。
又有人走上了望台,渾身都透着客氣,走到了溫行知面前,溫行知卻連眼皮子都沒擡一下,依舊維持着原先的動作,依然散漫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抽着煙。
兩個人在交談。
而他漸漸看着有些不耐煩了,吐了一口煙後,似是朝她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她漸漸想入了神。
“唉?那不是行哥嗎?”張曉武冷不防地出現在她的身後開了口,她被吓得一個激靈,瞬間被拉回了思緒。
張曉武撓着頭,“行哥旁邊那人是誰啊?”
那片煙霧很快消散,她摩挲着帽檐,收回了視線。
而恰恰就在她低頭一瞬間,她眼角餘光突然看見有個光溜溜的、和土地一個顔色的東西“嗖”地一下從麥子之間穿梭而過……
那個東西她豈止是熟悉,那一刻直接惡心得她汗毛瞬間立了起來,“啊——蛇!!!”
“啊啊啊啊——”
她全然不顧形象地尖叫着往大路邊上跑。這一動靜驚動了張曉武,張曉武最怕那東西了,一個大男人叫的聲兒比她還大。
整個田野上空都響徹了她們二人的慘叫。
她連攝像機都管不上了,幾步并作一步地撲騰着跑回了路邊,瘋狂地跺着腳,惡心得受不了。
張曉武差點哭着挂到她身上去了。
阿航在遠處笑得合不攏嘴。
最後她踹開張曉武,癱坐在陰涼地兒的時候,竟然還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她心髒狂跳,半天回不過神來。
張曉武趴在她旁邊,哀嚎着命苦,不知道看見了什麼,忽然仰起頭湊過來對她說,“老大,好像行哥在看這邊兒啊?”
她怔了怔,順勢看去。
溫行知就靠在正對着他們的方向抽着煙,剛剛和他交談的人已經不見了。
距離這麼遠,誰知道是不是在看這邊?
于是張曉武試着沖他揮了揮手,那人似乎是頓了一下,接着抽了一口煙,沒回應他們。
阿航走過來遞給了他們一瓶水,嘴角的笑還沒消,也跟着她們坐下,“老大,咱們這麼幹,靠譜嗎?”
說的是她這個新計劃。
她喝了一口水,很誠實,“不靠譜。”
阿航:“……”
張曉武朝天翻了個白眼。
“但是我想試試。”
她面色淡淡,眼裡卻盡是堅定。
叫人莫名想起六年前那個剛入校,就意氣風發得驚豔了無數少男的南苡。
“行~”張曉武閉着眼又躺回了地上,想着想着,樂了,“我哥倆為了追偶像都願意陪着你這姑奶奶來這小破鄉鎮了,你想試試,那就陪你試呗。”
阿航抽着煙笑了。
南苡也慢慢地笑了。
一行人就這麼一直拍到了晚上,收工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小鎮的夜晚格外安靜,田間有蛐蛐和青蛙的聲音交織,幾個人都累得東倒西歪不想說話,黎黎直接靠在車窗邊睡着了。
張曉武在前方開着車,突然就蹦出來一句,“話說老大,你不會真看上行哥了吧?”
正在擺弄相機的南苡聞言一頓。
空氣凝固。
副駕駛上的阿航側首看過來,一臉八卦。
南苡大美人主動倒貼落難青年溫行知,那晚的事兒都傳遍了,她們工作室的人第二天聽說後都炸了。
張曉武實在是沒想到,曾經萬千男人中過的老大,竟然喜歡這種類型的男人。
她窩在車後座擡起頭,“不行嗎?”
“行啊,”張曉武特怕惹到她,笑裡帶了幾分谄媚,話裡話間都是暗示,“不過老大,你打聽清楚了行哥的來路了嗎?職業?背景?”
她特别坦然,“沒有啊。”然後反問,“你打聽清楚了?”
張曉武一噎,“我沒有啊。”他打聽個屁啊,又不是他惦記人家。
一個連張曉武都摸不清來曆的男人。
南苡心下了然,又低下了頭,繼續擺弄相機。
她翻着那些視頻圖片,想着終究還是差了點東西。
差了個人。
最後張曉武挨個把人都送回了家,南苡上樓回家的時候,五樓的燈照常亮了。
她刻意放慢了腳步,慢吞吞地掏出鑰匙,又慢吞吞地走到門口。
八天了,這個男人真的不丢個垃圾什麼的嗎?
就在她死了心準備開門的時候,忽然就聽見頂樓有動靜。
有個男人在說話。
她倏地一下,就收回了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