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支箭羽為赤金色的箭深深紮進樹幹。
一道欠揍的少年聲音傳來,“什麼東西在裝神弄鬼?敢吓小爺,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這聲音乍一聽很不好惹,但其中卻帶有幾分顫音,澤音唇角微揚,不過是個被吓破了膽的少年在虛張聲勢罷了。
她将手中火苗變大,好讓來人看清她是人是鬼,“呦~ 小孩,被吓到了,既然膽子不大,幹嘛大晚上一個人來這兒?”
這少年身上挂滿法寶,衣着華貴精緻,别的姑且不論,就光他手中那把兩儀弓,便是有市無價的東西。
這兩儀弓乃天工門前任門主所造,天工門在修真界的聲望僅次于無定宗,與無定宗不同,天工門隻招收器修,獨精于一道,在器修眼中,天工門是比無定宗更好的去處。
前任天工門門主身隕前,‘天下第一器修’的名号被他占了七百年,經他鍛造的寶器,無不威力無窮。他少年時所造寶器,如今過了千年,已有生了器靈的。如此一來,他生前鍛造之物,越發被世人追捧,已經無法用錢财靈石來換了,大多被各大宗門收入囊中,用來給自家弟子使用。
澤音曾見過這兩儀弓,它該在阮清越手中才對。
少年見面前是個人畜無害的姑娘,且身上散發出純淨清明的靈氣,确認不是什麼精怪後,他似是長舒一口氣,但随即又覺失了面子,惱羞成怒地質問道:“所以剛才那奇怪的聲音是你發出的?幹嘛在這裡裝鬼吓人?”
少年方才與同門走散,他尚不會控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讓他宛如驚弓之鳥,遠遠聽到澤音的聲音,驚恐的他自動給這聲音加上了詭異的濾鏡,又瞧見一個若有若無的小火苗在動,下意識以為是鬼火什麼的。
澤音嘴角上揚,“我可沒故意吓人,走了很久什麼也沒見到,實在無聊,耍了套劍法,自娛自樂罷了,沒想到吓到小孩了,哈哈哈,對不住了。”
聞言,少年佯裝兇狠道:“姑娘,你看起來也沒多大,真沒禮貌,再叫我小孩就揍你了。”
見少年氣鼓鼓的,澤音不再逗他,轉而問道:“好了,好了,不笑了,你是誰家小孩啊?”
其實她已大概猜出這少年的身份,臉和阮清越有七分相似,又拿着阮清越的法器,還能是誰。
阮清越少時來無定宗修習的三年間,同梅卿關系不錯,她雖與阮清越無有深交,卻常常見到阮清越,對他印象挺深。
宗門大比前她曾在戒律閣見過阮清越,如今的他好似脫胎換骨,全然沒了昔日浪蕩模樣。
少年生氣道:“都說了不要叫我小孩!”不過他還是乖乖回答了問題:“家父姑墨城天工門阮清越,我名喚阮啟哲,敢問姑娘芳名?”
果然如此,這真是阮清越的孩子,夜宴上未見他帶阮啟哲,這孩子又為何會出現在青屋山?
澤音回道:“澤……,啧啧,小孩沒禮貌了不是,姑娘家的名諱豈能冒昧問及?”
這小孩不認識她,如此也好,便不暴露身份了,深山老林莫名其妙出現個世家公子,玄乎的很,不得不留個心眼。
阮啟哲氣的跺腳,“來而不往非禮也,我都自報家門了,你卻連名字都不肯說,好好好,小爺本想同你認識一下,你既不知好歹便算了,我就叫你‘喂’,哼~”
澤音笑了笑:“随你怎麼叫,怎麼,與同伴走散了?”他這種顯赫宗門的直系子弟豈會獨自行動。
阮啟哲是個實心眼的,有問必答:“是啊,霧太大了,一不留神他們都不見了。”
澤音問道:“你們為何來青屋山?”
阮啟哲撇撇嘴,道:“你連名字都不願告訴我,我憑何告知于你?”
澤音笑了笑,沒再多問,囑咐道:“霧有古怪,跟緊我。”
阮啟哲聞言不禁笑道:“姑娘你可真是盲目自信。”
澤音在外遊曆百年,明白了中庸之道,不再似少時那般招搖。
出門在外,習慣性在身上施法,别人很難看出她是何修為。
阮啟哲瞧着澤音是個極貌美的姑娘,下意識以為她是個花瓶,修為不會很高。
澤音随意拍了拍阮啟哲右肩,“小弟弟,人不可貌相,我就算不用靈力,你也打不過我。”
何止阮啟哲,百年前,澤音是最年輕的化神境,又是劍道第一人,無敵于同輩之間,整個修真界恐怕隻有幾位老祖級别的大能實力在澤音之上。
縱然過了百年,也沒再有人達到她當年的高度,如今即使修為倒退,可劍、符、陣三道的造詣卻丢不了,能奈她何的人仍舊不多。
阮啟哲隻當她在吹牛,沒将她的話放在心上 ,隻是冷哼了一聲,表示不服氣。
澤音笑而不語,不緊不慢向前行去,阮啟哲嘴上嫌棄,身體卻誠實得很,急忙跟上。
周圍盡是百年古松,茂密高大,在邪霧的籠罩下仿佛都有了靈魂,若仔細盯着看,恍惚間會覺得樹的黑影在動,阮啟哲打了個寒顫,不自覺貼近了澤音半步。
澤音似是察覺到什麼,突然停下,阮啟哲走的急,沒反應過來,直直撞了上去,大腿被澤音腰間的非白劍結結實實戳了一下,彎腰捂着腿疼的呲牙咧嘴,沒好氣道:“哎呦,幹嘛呀,謀殺啊!!”
澤音摸了摸鼻子,抱歉道:“對不住啊,獨來獨往慣了,忘記身後跟着個小孩。”幸好撞到的是劍鞘,若是換作劍鋒,他這條腿怕是得被捅穿。
方才的力度也隻是疼一下,不會有大礙,澤音沒再管他,而是摸了摸右手邊的柏樹,果然,有剛才做的記号。
看來有個迷陣藏在霧中,得先找到陣眼才行,“小孩,有羅庚盤沒?”
羅庚盤是修真界用來辨認方向、追捕妖氣的一種法器,澤音有這玩意,隻是忘記帶了。
阮啟哲從乾坤袖中掏出一個鑲金嵌玉的羅庚盤扔給澤音,“諾,拿去。”
澤音感歎道:“啧啧啧,真豪氣,你們阮家可真是财大氣粗,居然給這玩意鑲金。”人比人氣死人,她的非白劍都沒這待遇。
阮啟哲得意洋洋道:“我爹爹的寶物多到得建宮殿來裝,這算什麼,以後小爺帶你去見世面。”
這小子也太不經誇了,隻一句就飄飄然了,澤音捧場道:“哇~ 阮公子大氣。”
說罷,她向羅庚盤注入靈力,招手示意阮啟哲跟上,二人順着羅庚盤所指方向走了許久。
隻見,在這幽深山林中,一汪清泉靜靜流淌,水滴石闆的聲音清脆中透露着詭異。
澤音微微俯身,泉水清澈見底,卻不見她的倒影,她招手道:“小孩,過來看。”
阮啟哲雖然不滿,卻也習慣了澤音對他的稱呼,湊近觀察了一會兒,蹙眉道:“看什麼,你想喝啊,還是别了,誰知道有沒有毒。”
澤音擠出個笑容指點道:“水這麼清,卻看不到倒影,你覺得正常嗎?”
阮啟哲看了看泉水,又看了看澤音,突然覺得澤音笑得有些瘆人,頓時汗毛直立,拔出佩劍大喝道:“哪裡來的小鬼,膽敢誘哄小爺,速速現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