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點50分,高武隼發出無線電指令:“黑鳥中隊,投彈!”二十八架艦爆機從千米雲層中俯沖而下,燒夷彈在月光下劃出猩紅抛物線。當第一枚□□擊中木質棧橋時,線計珍藏的潮汐計算手稿頃刻化作明滅的火灰。
“左滿舵!釋放煙幕!”線計的吼聲淹沒在防空警報中。三百艘改裝火船借着西南風突進,船首青銅撞角與伯軍驅逐艦裝甲碰撞的刹那,劇烈爆炸燃起沖天火球。火船穿插奔行,形成幾千米火場。齋一郎的望遠鏡裡,整個沐陽渠入海口仿佛煉鋼爐傾倒。
一個多小時後,高禺兩千艘爆裂船全速沖向伯軍艦隊。伯軍戰艦所有魚雷筒管齊射,魚雷像魚陣一樣撲向死亡艦隊,卻在距目标百米處接連觸爆,原是線計預先布設的磁鐵礦脈形成了天然雷場。
齋一郎胸有成竹,毫不在意,志在必得,命令陸戰隊換裝兩栖裝甲車,搶灘登陸。運兵車的引擎發出獅吼聲,車載噴火器将灘頭鐵蒺藜和三角釘燒成紅水。
爆破組逼近防波堤時,高軍從暗堡中抛出□□陶甕,浸泡鲸油的毒海膽在爆燃中化作生物地雷。
午夜時分,月輪被硝煙吞噬的瞬間,“夜叉号”主炮同時轟鳴。穿殼彈旋轉着貫穿“野狼号”司令塔,一枚炮彈在右舷撕開五米裂口,老式戰艦的龍骨發出垂死呻吟。
高武隼的水上觀測機突然俯沖掃射,機槍彈鍊将高禺救生艇打成篩子。當三枚魚雷同時命中艦艉時,燃燒的重油順着甲闆溝槽流入彈藥庫。随着轟隆一聲巨響,整艘戰艦徹底瓦解,線計與全船戰士殉國,青銅船鐘在爆炸中奏響末章。
淩晨三點,伯軍運兵車載着陸戰隊員沖入潮間帶。工兵用噴火器清理最後一片雷區時,發現某個掩體内,一個鐵箱裡珍藏着一本記錄了二十年觀測數據的《沐陽渠水文志》。
齋一郎踏上熱氣蒸騰的灘頭時,軍靴陷入的砂礫正滲出暗紅色液體,那是高禺将士的鮮血與硫磺泉水混合而成的死亡痕迹。
東方天際泛着魚肚白,二十艘運輸艦如同鋼鐵巨獸溯沐陽渠而上,吃水線标記在晨光中清晰可辨。甲闆上滿載戰車,炮管上纏繞的防潮帆布被江風吹得獵獵作響。十海裡外的海面上,“戰狼号”殘骸的龍骨如同被燒紅的鐵鈎刺破海面,燃燒的重油在波濤間流淌成蜿蜒血河,扭曲的金屬斷面直指高禺腹地的迷霧群山。
晨霧初散時刻,齋一郎舉起被硝煙熏黑的望遠鏡。沐陽渠入海口漂浮的十二座移動船塢正在展開液壓支架,伯軍工兵操縱蒸汽錘将三十厘米厚的裝甲闆鉚接成可升降閘門。鑄鐵齒輪咬合的咔嗒聲與潮汐律動奇妙共鳴,六台柴油發電機組噴出的黑煙在晨光中勾勒出工業文明的猙獰骨相。
忽然,鏡片邊緣掠過一串詭異漣漪,三十具鐵力木打造的密封艙正随退潮漂向外海。這些裝置表面密布藤壺,形似遠古沉船打撈的青銅鐘鼎,艙體兩側的螺旋槳葉片突然開始轉動,在碧波下規劃出一道道死亡路線。
“人控魚雷!”齋一郎的怒吼震得無線電聽筒嗡嗡作響。旗艦“夜叉号”的深水炸彈投射器剛剛完成裝填,首枚人控魚雷已咬中“怒濤号”驅逐艦龍骨。青銅撞針觸發引信的瞬間,幾十公斤爆破物将艦體擡離水面數米,多名水兵被氣浪抛向半空,防毒面具的橡膠管在空中飄蕩如深海怪物的觸須。
随之,第二波自殺艙接踵而至,聲呐屏上閃爍的光點令操作員瞳孔收縮,每個光點都代表着一具載有殉道者的移動棺材。
早上7時整,沖槽軍港在連綿爆炸中震顫。失去主帥的高禺殘部升起浸血戰旗,三百艘鐵皮戰船以楔形陣列發起決死沖鋒。這些改良後的自殺艦船首鑲嵌磁鐵礦石,每艘船船腹都暗藏五百公斤火藥,青銅撞角在晨光中泛着淬毒的幽藍。
高武隼派出的轟炸機群穿過密集的防空炮火,機翼下的重磅炸彈尚未投擲,三架戰機已被燧發槍改裝的高射火铳擊中,燃燒的鋁制蒙皮如隕星般墜落水面。一架拖着黑煙的轟炸機突然俯沖,墜入高禺船陣後,機腹炸彈在敵陣中央綻放出直徑百米的火蓮。
齋一郎的旗艦主炮第三次齊射時,穿殼彈雨如同死神鐮刀橫掃江面。炮彈貫穿鐵甲船體在底艙引發鍊式爆炸,将十幾名正在操作青銅絞盤的水兵炸得血肉橫飛。
一艘高禺戰船試圖用鐵棘網攔截魚雷,卻被伯艦發射的氧氣魚雷撕咬,鐵力木船體在金屬射流中迸裂成萬千燃燒的碎片。
猩紅光芒穿透硝煙時,高禺東海艦隊最後的十七艘戰船正緩緩沉沒。線計傾注二十年心血鑄造的青銅巨炮在高溫中熔解,熾熱的金屬液沿着傾斜的甲闆流入江面,遇水凝固成森嚴的珊瑚狀雕塑。
上午9時,最後一縷抵抗的硝煙消散在沐陽渠上空。齋一郎踏過尚有餘溫的彈殼堆,手中的等高線地圖标注着新設的永備工事,炮塔控制着所有航道隘口,水下聽音器陣列沿着江底磁鐵礦脈蜿蜒鋪設。他舉目遊視,赫然發現十海裡外的“戰狼号”殘骸仍在悶燃,其扭曲龍骨投射在江面的倒影,恰與高禺腹地山脈輪廓完美重合。
至此,高軍東海艦隊已化作燃燒的浮渣。伯軍完全實現了對東海海域的占領,并對相關島岸和沖槽碼頭實行全面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