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挨,就是四年整。
再說霍由雖身強體健,但白蟻蛀棟,日久必空。
經過整整四年的消損,業已彈盡糧絕的他,形容枯槁,萎靡不振。
可他不思修身養性,反思棄舊換新。
眼看夜暮降臨,他叫年溝湧去“聞濤居”把韓含叫來。
因韓含睡前沒有關門,房間又和大門斜對。
年溝湧走到“聞濤居”,直接進了韓含的房間。
見韓含一柱擎天,玉龍升空,殺器騰騰,她忙擡手遮眼,輕聲道:“韓含,師父找你。”
韓含閃速穿戴好,随她來到“水晶之都”。
“師父,有什麼事?”見霍由沒精打采的側躺在太師椅上,韓含小步上前問道。
霍由示意年溝湧回避。招呼他近前,附耳吩咐了一番。
韓含點頭離去。
一條小船如箭離弦,射破黑沉沉的夜,直奔“農集屯”。
萬籁俱寂,被夜色籠罩的陳湧郡“領事府”,高牆深院,甯谧中透着莊嚴。
府邸四角都設有崗亭,内面挂着燈籠。哨兵腰間橫刀,身體站得筆直。還有軍士不間斷巡邏,戒備相當森嚴。
已是子夜時分,靠西南方向二樓的一扇窗戶,還發着亮光。
顯然,房間裡面的人還沒睡。
一道黑影燕子鑽雲般飛上圍牆,再淩空虛步縱上陽台,無聲無息。
房中一少女,蛾眉淡寫,青衣皂褲。
少女容貌嬌俏,體态柔美,打扮卻十分威武。此時她正捧着一本兵書,秉燭夜讀。
燭焰忽然一絲擺曳,兵書上光影微動,少女心中一警,但聲色依舊,從容淡定。
她通過餘光發現,窗紙上多出來一個指肚大的破洞。
嗤!一粒黃豆從破洞飛入,直射少女頭維穴。
少女伸手抄住。她從對方擲擊的力度上判斷出來,襲擊者是想要她暈,而非要她命。
她随即起身,開門沖了出去。
但見一條黑影縱上圍牆,回頭看了她一眼,便跳了下去。
少女毫不示弱,一招“流雲過澗”,飛上牆頭。再一躍而下,緊追不舍。
追到“農集屯”的沙灘上,黑影突然頓住,卻不回頭。
少女亦止步不前,也不靠近,中間隻隔一庹的距離。
兩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都不說話。
四周一片寂靜,靜到可以聽到對方的心跳。
這樣的追逐場景實在令人費解,感覺是追愛而非追賊。
良久,少女終于忍不住嘤啜道:“韓含哥,你捅破窗紙,房間的氣流産生變化,燭光就晃了。當時我隻當是賊,但抓到射入的黃豆時,就知道是你。我也知道,你在牆頭那一眼回望,是引誘我來追你。明知是計,我也要追。想你這麼久,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着了。你卻突然出現,像一個奇迹,我怎能不追呢?但你一開始并不知道是我。你引誘我來追,無非想劫持我,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現在你不肯回頭,又不說話,說明你終于想起來是我。而你想起來是我的原因,正是我接住了你的黃豆。這是在我倆目下踩着的沙灘上你親手教給我的技能。我就不明白,你是終于想起了我,而不是一開始就想到是我。以你的聰明,不能第一時間認出我史詩霓,證明你心裡有了别的女人。可是這樣,你對得起我們青梅竹馬的過去嗎?你對得起我望穿秋水的思念嗎?”
“霓子,你别難過,是我對不起你,你說的都對。但是這些年,我經曆的事情太多太多,心裡很亂。我無法面對你。”站在前面的黑影語氣悲涼道:“我是韓含,但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做你哥了。今晚發生的事情,是我永遠的心痛,一輩子都無法解脫。”
“韓含哥,太久不見你,原諒我一時無法平靜,隻當是我一廂情願吧。但我對你的信賴,永遠不會變。”史詩霓情緒穩定下來,态度仍舊堅決,義無反顧道:“不管你遭遇了什麼,我都能夠理解。如果你需要幫助,我即使搭上性命,也決不含糊。”
“霓子,施西和我在一起。她沒事,你保重!我走了。”韓含一聲長歎,瞬間不見。
聽說施西和韓含在一起,史詩霓真不知道當前的自己,是應該歡喜還是應該悲傷。
她滿懷感慨,矛盾着回到了“領事府”,隻于充滿懷念的沙灘上,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剛剛發生的事,說來簡單,過程卻相當複雜,“領事府”的人竟然毫無察覺,足見韓含和史詩霓的身手,已非常人可及。
一切恢複甯靜,除了她和韓含的心情,其他皆無異樣。
回到船上的韓含,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複。
自己一直挂念着的霓子,他做夢也沒想到,再見她時,會是這樣一種環境,這樣一個時段,這麼一種心态。
正如史詩霓所說的,他剛開始并沒注意到房裡的姑娘會是她。畢竟女大十八變,現在的霓子,已不是當年的小女孩,而是出落得飒爽英姿的大姑娘。
再說韓含和施西,已相互産生了别樣的感覺,霓子的位置自然受到排擠。雖然他意識上沒有這樣的主觀,但客觀上卻形成了這樣的事實。
而且他被霍飄叫去助練“攝金大法”,感官上受到的沖激,還沒有完全平息下來,頭腦便不夠冷靜。
再者這次出島,是遵從師命,做違背自己意願的見不得人的事情,他心裡也難免有些亂。
所以,他沒有及時發現自己當晚選定的目标,會是兒時最親密的玩伴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