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天如草原,日似氈房;雲羊霞馬,風清氣爽。
上官未央和賈臨風,再次來到那塊西向的草坡,就在昨晚啃燒餅的地方搭了一張木台,攤上紅布。上面放豬頭、草魚、水果各一盤,置酒三碗。
祭品前擺一陶罐,内裝炭灰,插入香火蠟燭。
賈臨風吹着火媒點燃香燭,拜了三拜,然後撕開錢紙慢慢燒。
上官未央用菜刀将公雞喉管割斷,倒提在手,用血線在一張長條黃紙上,淋出一道符咒。然後繞台滴血一周,将自己和賈臨風圈在裡面。
他将死雞丢在台下,用細繩系住紙符一端,縛于三尺長一根毛竹上。
接下來,他前弓後箭,左手持幡向天,右手執銅葫蘆柄拂帚正指前方,口中念念有詞。
剛燒完錢紙的賈臨風,聽不清他說什麼,覺得悶逼,便對着台底下的死雞問道:“死雞公,你聽得清我師父念的啥麼?”
見雞公不動,賈臨風又道:“什麼?你說隔太遠聽不清,那我讓你靠近點聽。”
自娛自樂的賈臨風伸手往台下去提那死雞出來,不小心碰到台子,一碗酒倒下來全潑在死雞身上。
說也玄乎,酒竟瞬間變色,鮮紅如血,蚯蚓般從雞脖子上的刀口,鑽了進去。
賈臨風正自驚奇,死雞公竟雙翅齊拍,掙脫他的手後,一飛沖天,霎時不見。
“臨風,”上官未央念完咒語,收式藏帚,将紙幡插在地上,招呼賈臨風過去,跟他講道:“所謂風水,指的是自然萬物相互作用形成的氣場。氣強勢大,氣弱勢微;有氣得存,無氣必亡。既是自然萬物,定當包羅萬象,上至七星九曜,風雲雷電;下到三江五嶺,生靈草木。就是說你身邊的任何事物,不管大小,無論遠近,都會形成影響。正益負損,自始至終。所以要掌握風水相學,須知天文地理,識季節氣象,通人心世态,明風俗信仰。這個知識面很廣,有的要學,有的要看,有的要想。譬如說我們現在站着的地方,三面山脈圍繞而無峰巒,是玉帝賜座的地形;昌盛江自山腳蜿蜒而上,是行蛇折鬥的反映;回聲谷張口向天,是金獅護主的寓示;棺材嶺遙遙在望,是官晉财豐的象征。正因為得天獨厚,所以稱月寶之地。”
“可是師父,您又如何斷定這裡是陰地而非陽地呢?”賈臨風迷惑不解道。
“因為此處東掖西宣,日西陽衰,月西陰盛,故成陰地。”上官未央解釋道。
“師父,看您這表達能力有多夠嗆!就不能說明白點嗎?”賈臨風埋怨道。
“慢慢悟吧,日子還長。”見賈臨風自己讀書太少聽不懂,還要強詞奪理,上官未央不惱反樂道:“是為師的不對,下回盡量往淺處說。現在你把三碗酒倒在幡下,入夜便從這裡動手。”
“隻有兩碗酒了。”賈臨風道。
“還有一碗呢?”上官未央問道。
“倒掉了。”賈臨風答道。
“倒哪去了。”上官未央複問道。
“雞身上。”賈臨風又答。
“雞呢?”上官未央再問。
“飛天上去了!”賈臨風還答。
上官未央聞他此言,大吃一驚道:“不好!酒雞成枭,大禍臨頭。”
此時此刻,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陰沉下來。
上官未央急忙将賈臨風一把塞到台下,又慌将紙幡插于他身前,囑咐道:“麻煩要來了,此幡可将你幻化為魂,隐身冥界。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出來,除非我叫你。”
“嗯。”賈臨風見天色突然發暗,雖不肯全信,也不敢不信,便暫時答應了。
一聲枭嗚過後,寂然無聲。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安靜。
陣風忽起,悄無聲息間,一隻枭喙如流星下墜,啄向上官未央後腦。
上官未央縮身躲開,旋即一招“開天辟地”,長身而起,沖拳擊向枭肚。
夜枭拍翅懸空避過,淩空探爪,抓頸鎖喉,招招實在。
看來這隻借酒還魂的雞枭,還會套路。
上官未央最不陌生的就是功夫,冷哼一聲,風回電激間,一招“搖燭晃影”閃到雞枭背後,雙掌齊出,左手“酷月掌”右手“猛日拳”,同時迎擊枭爪。
結果很詭異,夜枭啪的一聲落地,竟變回一隻半邊燒焦半邊結凍的冰火雞。
可是,黑霧方散,白煙又起。
上官未央知道,自己跟雞枭的打鬥,驚動了守護“月寶”的靈異,意想不到的麻煩又将到來。
他從腰間掏出拂帚,兩足分開與肩同寬,屏聲斂氣 ,立于台前。
但見白煙越來越濃,越來越密,彌漫四周,翻湧滾動,潮水般向上官未央湧來。
特别妖魅的是,這些白煙快到他身邊時,竟自動抽離,分化出石槍石矢石刀石斧,發出咻咻咻的聲音,撲天蓋地朝他招呼過來。
上官未央倒抽了一口涼氣,不敢怠慢,立即使出自成絕學“五行帚”。
刹那間天搖地動,狂風頓起。
那拂帚甩出的一根根光針,将飛來的石戈全部擊碎,石粉落在草坡上,一片雪白。
上官未央連克兩場幻術,消耗太多元氣,正打算坐下來調息,耳邊忽又響起嗡嗡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