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格賽裡林安頂上了自由操,尹蕾上了一個質量不錯的dty,兩人都頂掉了安瀾的分數。再加上之前的高平發揮尚佳,女隊資格賽結束後團體總分位列第二,僅次于美國隊。
此外,莫蕊兒和季湘攜手進入全能決賽第一組,林安和尹蕾進入高低杠決賽,莫蕊兒和林安一起進入平衡木決賽。季湘則是自由操決賽的一根獨苗,莫蕊兒難度稍欠,本次排名第九,列在候補第一位。
但毫無疑問,5-4-3的賽制容錯率更高,現在的團體第二并不能說明什麼。團體決賽成績清零,全看賽場的發揮。
安瀾的900失敗後,女隊的姑娘們再次陷入壓抑的氛圍。
擺在女隊眼前最重要的問題,是如何排兵布陣女團決賽的順序。
女團身負保牌奪金的壓力,如今安瀾狀态和傷情都堪憂,讓所有人都很焦慮。
安瀾的情緒一直很低落,賽後她就哭了,教練沒管,是尹蕾和莫蕊兒一直在她身邊安慰她。後來晚一點,林安和季湘主動去找她一起吃飯,同齡的女孩子們在一起總有些可聊的,她們把話題從體操相關的主題茬開,努力地分散安瀾的注意力。
然而其實她們心裡都蒙上了一層陰霾。決賽前24小時上報出場順序,大家集合到酒店的小會議室來開會。等待教練組來的過程中,安瀾首先就繃不住了。
她一直低着頭,有些哽咽地說:“對不起,我不該瞞着自己的腳傷的……我以為我能控制住……對不起,拖累你們了。”
季湘平靜地注視她:“别自責了。既然一切都發生了,現在自責也沒有什麼用。我們隻需要專注于如何做好眼下。況且,就算你不隐瞞,也不會左右什麼,不是嗎?”
她的意思很明顯,即便安瀾主動說出來她有傷病,按照程雙的風格,他照樣會把安瀾釘死在正選名單上,無論她的900是否還能成功。
這樣的名單,這樣的決定,不是運動員自己的言論或者行為就能夠決定的。
“其實現在也好辦,”尹蕾接過話茬說,“按照資格賽成績來,瀾瀾的900就别上了,我去跳一個720就行。自由操的話,看一會教練決定是小安還是瀾瀾上。”
“我上吧。”安瀾眼裡還含着淚,沒了平時生龍活虎愛鬧事的勁兒,有點蔫也有點怯,“我不能一項都不上,光靠你們啊。”
莫蕊兒輕輕在她頭上拍了拍,意思是放寬心,隻靠我們也沒有問題。
安瀾又要哭了。
她曾經在進隊最初,出于各種原因,對身邊的這四個人,甚至對隊内的不少人都頗有微詞,當面出言嘲諷或背地陰陽怪氣都幹過。那時候的她心比天高,覺得自己出身京隊又身在一組,是獨一份的厲害,足以有資格對隊内的人指指點點。
作為隊友她都不合格,更别談和她們交朋友了。
可如今身邊這四個人,似乎都不記恨她。兩個前輩一直在安慰她,當她最堅固的後盾。兩個妹妹也一直在活躍氣氛在逗她,她們想讓她開心一點,她不是看不出來。
可是這樣的團體,這樣好的團體,她難道要辜負嗎?明明自己是靠着高難度跳自入選的,明明她應當貢獻至少兩個有效高分的。可現在她卻沒辦法貢獻自己一丁點力量。
她不甘心。
“你不用硬撐,安瀾。”林安輕輕叫她,“你的身體比比賽重要的多。我上自由操也沒什麼關系的,正好我也想多跳一套呢。”
其實她們都知道,上林安的自由操和尹蕾的跳馬,會比上安瀾的理論難度低出接近1到1.5分左右。沒有這1.5分,幾乎相當于直接放棄了和難度頂級的美國隊争金牌的機會。在排名的幾支隊伍分差咬得非常緊的情況下,這一點難度差距甚至是決定能否登上領獎台的關鍵。
可現在安瀾的成套完成狀況不佳,她們必須考慮完成分的因素,不能得不償失。
教練組大概也在一直讨論,距離約定開會的時間晚了十五分鐘,幾位教練才推開門進來。
幾個教練面色不虞,看來是在外面就已經吵過了。黃芸感受到會議室氣氛壓抑,努力地扯出一個故作輕松的笑容。
“主要是來讨論一下團體賽的上場名單和順序,大家别緊張。”黃芸說。
“我們資格賽排位第二,所以女團決賽和美國隊一起,從跳馬開場,按照跳高平自的順序進行,這個你們應該都清楚了。”程雙道,“我們先來讨論一下是上尹蕾的720還是安瀾的900,目前安瀾的900成功率不高,我們教練組覺得上尹蕾的720更好,各位有異議嗎?”
大家紛紛搖頭表示沒有。安瀾自己也知道不能逞強了。
“那我們的出場順序還沒有定,跳馬是尹蕾、莫蕊兒和季湘,你們三個誰第一個來?這是全場的頭炮。”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一會,全隊第一項,務必要開一個好頭,壓力多大可想而知。
“我來。”尹蕾輕聲說,語氣卻格外堅定。
“我有很多次頭炮經驗,我沒有問題的。”尹蕾看向教練組,她知道自己是隊長,理應承擔這份責任。
莫蕊兒和季湘商量了一下,莫蕊兒開口:“我第三個上,小湘第二個上。後面她還有高低杠,需要休息一下。”
程雙颔首同意。
“我們後面已經安排了高平的順序,高低杠是季湘、尹蕾、林安,平衡木是尹蕾、莫蕊兒和林安,按照常規的做法,我們以難度和得分能力從低到高排序,沒有問題吧?”
大家一緻通過了這個決定。
“關于自由操的問題,我們現在有兩個方案,最後兩個人的順序是莫蕊兒和季湘,第一人現在是安瀾還是林安,剛剛我們教練組在外面初步商議是安瀾,但也沒有做最終決斷,想問問各位的意思。”
衆人陷入沉默。
安瀾狀态成迷,最穩妥的方法是上林安的自由操。資格賽中林安和安瀾同分,林安依靠完成分收獲一個尚且不錯的分數,而安瀾則是靠着難度勉強維持。
然而林安的分數已經基本達到上限,而安瀾擁有6+難度,如果發揮得更好,能獲得一個14.5+的可觀分數。她雖然現在有傷,但在資格賽中她也畢竟把成套順下來了,賽台時的發揮也挺好的,沒人能預測決賽時她是成功還是失敗。
目前隊伍已經失去一個y900的難度分,求穩還是求更高的上限,這是關乎能不能走上領獎台的關鍵。帶上安瀾難度的全順,可以保銀争金,上林安求穩,大概隻能保住領獎台。
事關林安和安瀾兩個當事人,其他人也不好插嘴做主。林安剛想說話,安瀾搶在前面開口:“還是我上吧,我能撐得住的。”
安瀾的手指在桌下抓緊握拳,她有點不知所措和忐忑不安,但知道一件事——既然來了,她被選到團體陣容裡,就不能一點貢獻都沒有。
“你的腳,真的還行嗎?”林安輕聲開口,“你要是不能撐,我上也沒有問題。”
安瀾和林安對視一眼,林安很和善地笑了笑。
程雙、徐琳以及顧凱和黃芸小聲商量了一下,大家能聽出來,除了黃芸的意思是保穩上林安,其他三個教練的意思都是賭一賭更高的上限。
“自由操上安瀾。”程雙最後一錘定音。
·
女團決賽當天。
午後開始入場,資格賽第二名的女隊排在倒數第二位進場,大屏上是五個女孩靈動的模樣,她們一齊走出來,拉着手共同高舉,和全場的觀衆緻意亮相。
第一次世錦女團決賽,三個小姑娘都有些緊張,臉上的笑意都有點假。
尹蕾和莫蕊兒緊急給她們三個揉了揉後背,讓人一定要放松下來。
林安和季湘隻是面對賽場氣氛有點緊張,有人疏導就能調整回來。但安瀾心理包袱太重,大家比較擔心她的狀态。好在安瀾隻上最後自由操一項,給她調整心态的時間多些。
開場第一項是跳馬。
Z國隊三個720,在主流的強隊裡并不出色。本來由安瀾一個900來盡量彌補的難度差距也功虧一篑。但好在季湘、莫蕊兒和尹蕾三個人對這個動作的掌握程度都相當不錯,完成質量和得分情況都挺好。
開場第一項是跳馬的好處就是,如果三個人都順利完成了動作,那麼将會給整支隊伍本場比賽開一個好頭。尤其是第二三項是容易失誤的高低杠和平衡木。
高低杠的順序是尹蕾、季湘和林安。
資格賽季湘在高低杠上有小失誤,黃芸擔心她緊張,把順序調到了尹蕾的後面,希望尹蕾的穩定成套能夠幫助後面的季湘和林安安下心來。
尹蕾确實順利完成了任務。
她這套價值7.2的成套被反反複複地打磨得非常純熟,顧憶陸璃退役後尹蕾在一組的地位大幅上升,程雙和徐琳對她的關注都變得格外多,技術和心态上都得到了調整。去年她也拿到了團體的世界冠軍,成功上牆,整個人都自信了不少。今年以來成套的完成程度進步得也快,在大賽小賽中基本也都沒有失誤。
16分的高分,意料之中。
作為隊長,她的穩定性非常有力地給整支隊伍增添了信心。
季湘站在杠子下卻有些嚴肅。
她在資格賽中的淩轉180出現失誤,轉體的重大歪斜讓她損失至少0.5的e分,裁判當時還擡了她一下,結果依舊沒能進入決賽。但當時隻是資格賽,影響的不過是她自己的決賽名額而已。現在她們的分數都要計入團體,今天女隊的容錯率本來就低,一旦失誤計入,那影響可不小。
準備時間不長,并沒有給她足夠的空間驅散緊張,低杠跳上做并掏360就有點歪,必須用一個kch調整動力和姿勢。開場就斷了連接,并不是什麼好兆頭。
這個連接是季湘在平時訓練和此前比賽裡基本不會斷掉的,台下林安為她捏了一把汗。
好在季湘雖然參賽經驗不多,但能力還是足夠,後面的并掏shapo接pak再接蹬杠shapo180非常順利。正轉反後接淩轉、林轉和淩轉180,這一次的淩轉180做的還算順利,季湘知道自己前面斷了0.2的難度,她決定要在後面把難度補回來。
淩轉180後接并掏屈體特卡!
然而這個動作她接起來的概率并不高。季湘在杠子上出現一閃念的猶豫——到底該不該接?接了,成功了可能彌補,但掉了就有可能錯失更多!
可就那一刹那的猶豫,讓她在并掏後脫手推出身體的一瞬間并不果斷,慢了0.1秒損失的力量和高度足以讓她的空翻高度受損。
太近了!
她的右腳狠狠磕在杠子上,但有那麼一口氣被她咬住,如此一個變了形的屈體特卡,她的手依然緊緊地抓住了杠子。
季湘沒心情想些别的,一周大回環調整,再一周帶起後直兩周下釘住。
季湘亮相禮畢,收起笑容閉了閉眼睛。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在本屆世錦賽的高低杠上出錯,而且這次又斷連接又打杠,分數不會好看。
顧凱是在台下保護的教練,她一下來顧凱就摟住了她,摸了摸腦袋安慰着說“沒事”。
林安和黃芸都在台下接她,季湘和林安擁抱了一下,皺着眉頭還要悄聲叮囑:“做好你自己,別受我影響。”
黃芸把她帶去隊醫那裡,打杠時腳收到的沖擊其實非常大,重力和動力以及杠子的硬度都會讓踝關節接受到重擊,雖然在賽場上因為腎上腺素飚高不覺得,季湘下來的時候已經不太能正常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