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鄭淩岫可就沒法勸了,鄭淩岫微微一笑,向着假柳笙抱了抱拳,“還是相國想得高遠,小妹佩服!”說着話,鄭淩岫退到一邊,不再管這個閑事。
鄭淩岫開口勸解的時候,顔可心是燃起了點希望的,他雖然知道鄭淩岫人品一般未必會盡力勸,但他被打得太疼了,很是盼着有個人能夠暫時将他解救下來。
果不其然,鄭淩岫勸解失敗。門闩再一次落到他身上。
這一次假柳笙為了給鄭淩岫做典範,打得比之前更重更狠。
顔可心痛得眼前發昏,他實在是想不通為何妻主忽然之間對他毫無憐惜,居然要拿他做典型打給别人立榜樣。
他痛得迷迷糊糊,猛然想到那些天被妻主罰住在女神像院子裡,妻主明知道他過得辛苦,卻仍舊要他忍耐,或許妻主本來就是這樣狠心的女人,隻是以前心裡有多少有他,現在有了新人,就徹底狠心了起來。
罷了,罷了,以後妻主愛做什麼做什麼,她心裡沒有他,他又何必管她納幾個收幾個呢?
顔可心自暴自棄着,門闩仍舊無情地落了下來。
夏日衣衫薄,顔可心脊骨附近的後背上泛起了一片血漬。
這麼打下去容易出人命,鄭淩岫蹙了蹙眉頭,心裡有點犯嘀咕了。而且,鄭淩岫揉了揉眼睛,她總覺得今夜的相國好像跟換了個人似的。
這假柳笙此刻面目猙獰,已經明顯不像柳笙了,鄭淩岫萬不敢猜想還有假柳笙的這個可能,但她仍舊感知到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在不對勁的地方待下去,隻怕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鄭淩岫想要溜走,她裝作困倦的樣子,打了個呵欠,“相國,打成這樣也就行了吧,小妹困了,想回去歇息了。”
那假柳笙怎麼肯讓她溜走,擡起眼來兇神惡煞般地睨了她一眼,冷冷地發話道:“本相還沒打完呢,不準走,來人!”
假柳笙這麼一喊,就從角門裡又跑來兩個殺手,這兩個殺手往鄭淩岫跟前一站,徹底地堵死了鄭淩岫回去的路。
鄭淩岫無奈,隻好留下來繼續觀看相國打側君。心裡卻覺得這事情真的是不對勁兒,她猜測沒準相國是吃了什麼有毒的蘑菇,中了毒了,要不然怎麼能忽然變得這麼恐怖呢?
那假柳笙被鄭淩岫這麼一攪合,也就注意到了顔可心身上的這片血漬。她是個心機深沉的人,并不想公然打死顔可心,妨礙她的大業。但要她就此罷手,她又覺得沒打過瘾,因而她沖架着顔可心的那兩個殺手吩咐道:“讓他低着點腰。”
兩個殺手把顔可心調整了個姿勢,方便假柳笙責打。
假柳笙再次提起門闩,這回她把門闩集中地朝顔可心的腰部以下招呼,這個地方肉多骨頭少,不易出岔子。
假柳笙毫無顧忌地繼續打下去,顔可心心裡頭焦躁起來,他知道自己不會被打死,卻會被打得很慘,他豈能由着人這麼虐待自己?哪怕這個人是他曾經深愛的妻主也不行。
可是他又有什麼辦法能夠拯救自己呢?
他此刻頭部朝下,嘴巴被堵,身體被制,隻能把希望寄于院子裡的人。
鄭淩岫的勸解已經失敗了,唯一還能指望的人便是尾随着他過來的男子官員賀绯辭了。
顔可心艱難地擡起頭來,把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向賀绯辭,希望他能夠救自己一救。
賀绯辭不想管這個閑事,他隻是來看熱鬧的,并不想冒着被相國不喜的風險勸阻相國管教夫郞。他牢牢地記着他是有求于恩相的。因而他一直沉默不語,并不準備搭救顔可心。
他聽見假柳笙說要整頓姚天過于縱容男兒的風氣,心中也毫無波瀾。他雖然是個年輕的男子官員,卻更在意自己的前程官職,對于别的男兒的處境并不關心,那些自己上趕着給人家做夫郞的男兒,就算是受了虐待,又關他何事?他隻一輩子不嫁妻主就免去了這諸多的麻煩。
顔可心見賀绯辭站在廊下沉默不語,知道他不會為自己說話了,心裡頭十分絕望。
絕望之下,假柳笙的門闩再一次砸來,這回門闩是豎着劈過來的,比之前的任何一下都要痛。顔可心痛徹肺腑,因不能叫喊,隻能把五指捏成拳頭讓自己熬過這一劫。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高聲響起。
“住手,你這個假冒我們相國的壞人,不準打我們側君!”
老仆人從外面跑了進來,在兩個殺手愣神的功夫,撲在顔可心身上去庇護他。
變故陡生,假柳笙厲聲罵這老仆人,“你是哪來的老貨,滿嘴胡言亂語個什麼?左右把他給我抓起來!”
那老仆人低頭瞧見顔可心身上血迹斑斑,大為心疼,又聽見這柳笙根本就不認識自己,愈發認定這柳笙就是假的。
老仆人雖然隻是個二等仆人,卻是柳笙母親生前的侍兒,從小看着柳笙長大,他自己的兒子又嫁給了柳笙的駕車婢女,雖說主仆尊卑不同,柳笙并不怎麼同他說話,但也絕對不會當衆表示不認識他。
近來老仆人隻是覺得有些奇怪,相國出京回來之後,他兒子的妻主并沒有跟着一起回來。他也曾問過兒子,兒子說妻主被相國派往東北境辦事去了。可是今個兒他随着顔可心來這鳴琴園見相國,到了大門口,顔可心自己進内,留他駕駛車子在門外等候。他等了沒一會兒腹中内急,便也進園子來。他慌裡慌張走錯了茅房,才要出去的時候,迎面與一個女子撞了個正着,這女子罵罵咧咧罵他該死的老貨,走路不瞧路,敢進女子茅房,打死都不冤,說着話舉起馬鞭劈頭蓋臉地朝他揮來。他一眼瞧見,這女子所持的金馬鞭正是他兒媳的那一個。
他駭然問這女子,馬鞭怎得在她手上,他的兒媳又去哪裡了?
這女子正是這假柳笙的駕車婢女,此時已經喝得爛醉,說話便不妨頭,徑直言道這馬鞭早就是她的了,至于他那個兒媳,跟着短命的主人一起葬身山崖了。
老仆人聽見這話簡直吓出了一身冷汗,連内急都顧不得了,想着尋見側君,他們就趕緊回府将這個天大的消息告訴正君和老院君。
他一路小跑好不容易找到了假柳笙所在的這個小院子,卻見側君正遭受毒打。
他想,這個相國一定是假的了,這個相國瞧着就不太像大小姐,他家大小姐又是何等善良,就算是再生側君的氣,也不會舍得對側君動一根手指頭。
他用力去推那兩個殺手,口中質問這假柳笙道:“你這個狠心腸的毒女人,敢假冒我們大小姐,你不怕朝廷王法嗎?”
那假柳笙是個反應很敏捷的人,聽見這老仆人這麼說,她在倉促之下,已經意識到這老仆人多半是發現了什麼,她不能任由這個發現了蛛絲馬迹的人離開她的視野,她這一刻已經想到了殺人滅口。
她口裡斥責老仆人,“你這老貨失心瘋了,灌了點黃湯,就敢來胡言亂語,來人啊,把他和這個賤夫給本相國拖下去,關起來好好醒醒酒。”
她說着話給那兩個站在鄭淩岫身前的打手使了個眼色,嘴巴努了努,打手會意,立刻會同那架住顔可心的兩個打手,共是四個人,不容分說,就把老仆人、顔可心、鄭淩岫全都拖進了空屋子裡。
老仆人拼命掙紮又叫又喊,那拖着老仆人的打手飛起一個手刀,老仆人就暈了過去。
院子裡隻餘下賀绯辭,賀绯辭萬不料事情忽然變得如此危險。
他畢竟隻是一個年輕的男兒,方才鄭淩岫都被吓得呆如木雞,他也半天走不動路,及至反應過來自己應該逃跑的時候,假柳笙已經站在了他面前。
“賀绯辭是吧?你要是想活命,就同本相合作。否則的話,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假柳笙陰恻恻地開口。
“你為啥不勸那個鄭淩岫同你合作?”賀绯辭大着膽子問這假柳笙。
假柳笙不屑地一笑,“一個小小的太仆寺主簿也配跟本相合作?而你賀绯辭,若是跟了本相,将來就是禦史中丞。”假柳笙抛出了誘惑,她明白她不可能把知情的朝臣都給弄死,她需要有人配合她作假。賀绯辭顯然是個極好的人選。
賀绯辭雖然是男子,但之前在朝堂上六親不認,頗有幾分剛直不阿的好名聲,從賀绯辭口中說出來的話,遠比從鄭淩岫口中說出來的,讓人信服。
側君到鳴琴園尋相國,吃醋大鬧,相國為了安撫側君,将之帶往鄭大人家在博州的别業散心,相國為此請假五日。此事本來柳府上下人等并不信,但朝中官員都從賀绯辭口中聽到了繪聲繪色的側君大鬧鳴琴園的英勇事迹,這事迹通過柳菲菲幾個柳氏親友的複述轉到柳府人耳中,也就由不得柳府上下不信。
一大家子還有些欣慰相國就算是得了新歡,也沒有徹底厭棄舊人。就連宮中明帝的幾個君卿,聽到這消息,都替顔可心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