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伸手環保住她,用兩個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呢喃,自己給自己仗膽,“妻主如此愛我,姚天怎麼舍得把我從妻主身邊奪走,妻主莫要太憂慮了。”
她怎麼能不憂慮呢?葉衡擡起頭來,看了一眼自家正君,想要告訴他,她的憂慮會從這一刻持續到他生産結束。
然而正君卻不再與她談這些讓人心情不好的事了,他放下擔心與煩躁,隻談小娃出生後的情景,“妻主你說,咱們這孩兒長大了會像你一點還是更像我一點?我想她最好長得像我,腦筋像妻主。”
雖然仍舊飲食不佳,但正君已經卧床數日,睡眠是一點不缺乏的,精神比以往要好一些。提起女兒,他的雙眸閃閃亮,裡面盛滿了期待,像是一隻等待着春天第一口蜂蜜的小熊。
葉衡也不敢讓正君同她一起陷入憂愁之中,她記起尚然兮說的話,孕夫一定要保持心情愉悅,過于擔憂有弊無利,見正君轉移話題,她也就跟着轉移。
葉衡咧了咧嘴,寵溺地笑笑,“咱們的女兒要是長得像展兒,那一定很好看。”
她的正君生得不夠英俊,也不夠妖娆,但五官端正,臉上肉乎乎的,年輕的時候也瞧着頗為順眼,屬于耐看型的圓臉小美人。若是女兒容貌像正君,那的确不算醜。
正君笑嘻嘻地看着她,表情有些調皮,“腦筋像妻主的話,她一定會是個讀書上進的女兒,将來也能為官做宰。就怕,嗯,就怕腦筋也像我,那可就有點糟糕,我這腦筋可考不了進士。”
葉衡笑了起來,她想即便小娃腦筋像正君,也未必就有很差,“不會的,展兒又不笨,展兒隻是不去考科舉,要是考,未必考不中,沒準比我考得還順利些呢。”
正君年少的時候,雖然凰朝已經有男子考進士的先例了,但不像後來這般流行,正君又是個中規中矩的男子,隻盼着她這個妻主能夠青雲直上,從未想過自己去考進士,但葉衡是知曉正君的才情的,正君雖然未必能夠斬殺千軍萬馬考中進士,卻不是個愚笨的人。
她這話讓正君十分熨帖,正君樂呵呵地繼續暢想女兒長大了讀書做官的快樂情形,“等她考中進士,妻主多半就已經緻仕了,那會兒咱們把家事交給她們姐妹倆,咱們隻管出去玩,哪裡山水風景好,咱們就去哪裡。等玩夠了,咱們再回來,妻主給她們姐妹倆講做官的道理,看着她們别讓她們做壞事,我就給她們物色夫郞,督促着她們的夫郞、咱們的女婿照顧好她們。”
暢想未來,實在是過于誘人,兩個又談了好一會兒,天色實在是太晚了,到了葉衡該回齊苗房中安寝的時候了,正君談興正濃,又有些舍不得葉衡,便問她今晚能不能留下來?
葉衡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雖然她很擔心會不會壓着他的肚子,但她對他從來都說不出拒絕的話。她思量了一下,讓下人搬了張小榻放在正君的床榻邊上,如此她既能夠與正君睡得比較近,方便夜裡照顧正君起夜,又不用擔心擠占正君的床鋪讓正君睡得不夠舒服。
正君看她如此體貼,心中愈發滿意。
他想他這輩子也沒什麼不如意的,自幼是官家公子,從未體驗過饑寒之虞,少年時期便嫁給了聰明秀發的妻主,體驗過人間至美的愛情,彼此相愛了二十年,除了沒有親生女嗣,别的無一件不稱心。眼下這唯一的不足,也要被補上了,當真是沒什麼好遺憾的。
這件事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他一開始就知道,可他仍舊選擇了冒險,便是不想讓他的生命留有遺憾。他已經三十六歲了,這個歲數便是去世了,也不能算早夭,他隻在意他想要的是不是都已得到。男子們所盼望的良善妻主,他早已有了,唯一期盼的便是賢孝女兒了。隻要有了這女兒,他将來還能再活多少年,真的不重要。
葉衡并不知道正君是怎麼想的,她在正君所暢想的未來中甜甜入夢,心裡頭對尚然兮和體仁堂的憤慨都減輕了。
次日朝堂合議商量對尚然兮和體仁堂的處置,她就不像前兩天那般恨不得将尚然兮置之于死了,為了能夠讓正君平安誕育,她甚至傾向于将尚然兮留在京城繼續照料包括正君在内的這些服用了體仁堂藥物的孕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