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了一陣子，身上不知道出了幾層汗，半空中開始起風，風吹透衣衫，落在汗津津的身體上，起了一層舒爽的涼意。他越發來了興緻，開始練習飛檐走壁。

薛家武功，最厲害的是槍法，薛恺悅也不例外，劍術已經不如槍法，這輕功更加不如劍術。但再不如，翻上碧宇殿的院牆還是很容易的。對曆代帝皇而言，這些後宮院子的院牆都是内牆，不過起個隔斷作用，修建得都很矮，就算是當年江澄給明帝建議加高宮牆，那也隻修了外牆，内牆一概未動。因而他這個碧宇殿的院牆自始至終就隻有這麼一丈高。

這點高度，别說他會武功，就算是不會武功的男兒隻要身體輕盈一些，也能夠翻上來。

薛恺悅手持着寶劍在牆頭上快步疾走，很有一種乘虛禦風飄然若仙的感覺。一夜的煩悶徹底消散，心情漸漸好轉。把整個碧宇殿的院牆走完之後，他又站在門房房頂上眺望了一眼四周安靜無比的夜色，便準備跳下來回房休息。就在他轉身的一刹那，他看見院子外面的不遠處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他連忙往那個方向站定，細細凝視。卻再也瞧不見有什麼異常，此時風吹得比方才更勝，那黑影閃過的地方黑黢黢的，似乎有兩棵花樹。他有些疑惑，不确定是自己看到了什麼，還是花樹的枝葉在風中搖曳讓他誤以為有什麼。

他用在戰場上積累的經驗，分析了一下，認為皇宮宮牆高聳，有禦前親軍和皇家護衛團團把守，外面還有護宮河，就算是有賊人宵小想要進宮刺王殺駕，那也不是那麼容易。事實上自打那年皇宮進賊，朝廷增加了防衛，這宮裡便再沒有進來賊人。

不一定是賊人，那麼是他眼花了？

他正琢磨着，不知道從哪裡跑過來一隻小狸貓，這小狸貓翻牆越院，從外面跳上碧宇殿的院牆，又在院牆上跑了一陣，而後跳下牆頭，自往别處去了。

薛恺悅見狀，暗笑自己是過于多心了，剛才那個黑影多半就是這隻小狸貓了。

他哪裡知道這被當做狸貓的小黑影，眼下正越牆而進，跳窗而入，美美地落在冷清泉玲珑殿的内殿裡。

“誰？”正睡得踏實的冷清泉覺察到房中有人，瞬間就醒了，擡手抓起枕頭下的簪子擲了過去。

明帝輕松避過簪子，一個縱步摸到床前，變了聲音調笑道：“這麼兇做什麼？偌大的皇宮，你一個人豈不寂寞，我來陪你不好麼？”

冷清泉從夢中被驚醒，一擊不中，心下就有些慌，及至聽音辨步發覺對方已經到了床前，越發着急，哪裡還能夠仔細分辨這聲音是不是耳熟？

他隻想着怎樣才能逃過此劫，腰身前探，雙手用力，上掌下拳，上掌攻來人臉部，下拳擊來人小腹。明帝沒料想冷清泉如此拼命，趕忙向後跳了兩跳，方才躲過這勁厲的掌風拳風。

躲過之後，她還在那邊自己贊歎，泉兒這身手是一點沒落下啊，不愧是她看上的人，武功真好。

她正美着，忽然一塊巨大的羅幕破空襲來罩在她的腦袋上，遮擋住了她的視線，卻是冷清泉揪起床榻上的褥子向她擲了過來。

趁着她雙手去扯褥子的空當，冷清泉彎腰從榻上沖了下來，一個就地十八滾，快速移向門邊，他急于去外間取牆上那挂着的寶劍。他不知道這房間裡的人有沒有帶兵器，但他沒有寶劍，那多半是要吃虧的。

明帝在冷清泉堪堪到了雕花門邊的時候，方才扯開褥子追了過來，在她的意思是想要告訴冷清泉别跑是朕，然而冷清泉一看她追過來，就誤以為她窮追不舍。

他很是着急，一招“秋風掃落葉”，以腿代劍，不要命地攻了上去。

明帝看他身處逆勢，尚能如此伶俐，心裡頭大為喜愛，喜愛之下就越發想要陪他玩一玩。冷清泉若能拿到寶劍，那就未必會輸于明帝，畢竟他的金山劍法，在姚天也是堪稱一流的。然而明帝不給他機會放他去拿劍，他隻能以拳腳應敵。拳腳相擊，房間又黑，兩個要想打到對方，自然免不了貼身而戰，這在明帝是絲毫沒有顧慮的，冷清泉卻很有顧忌。

天氣熱，他入睡的時候，隻着了一件及膝軟褲，哪裡敢讓人近身？

如此，沒多大一會兒，冷清泉便落了下風，被明帝擠兌到牆角。明帝好不容易制住了他，心下又得意又歡喜，便想要占點小便宜，嘴巴賤賤的，“美人好兇，我又不會傷害你，乖乖地陪我一晚，你歡喜我也歡喜。”

此時彼此離得極近，冷清泉已經能夠辨認出來明帝的身形和嗓音都很是熟悉。他正疑惑，明帝便又開口了，“你與我偷個情，我天不亮就走，一點都不礙着你，你仍舊做你的君卿，沒人會知曉。你若是大喊大鬧，弄得盡人皆知，那你怕是要說不清。”

冷清泉愣怔了一下，這正是他的顧慮所在，他打鬥了這麼半晌沒敢呼救，就是怕被人知道了，反倒惹來閑言碎語。宮裡這麼多人，怎得隻有他殿裡進了賊呢？

這在以前他是不用這般思慮的，可今時不同往日，自打明帝把他的女兒向辰賠給淑王世女蕭憶月，他就擔不得病了。

他一顆心沉到海底，盤算着是咬舌自盡快一些，還是撞牆快一些，偏明帝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猶在調笑，“這就對了，大美人你乖乖的，自己到榻上去，嗯？”

雖然在牆角寵幸佳人，是從未有過的體驗，但明帝是個有潔癖的，還是更想把人帶到榻上去。

眼看着便要受辱，冷清泉把心一橫，對明帝道：“你先站遠點，我自己過去。”

明帝看他同意了，隻覺終于可以同他纏綿了，也就沒多想，一躍起身，在旁邊站着等他。

冷清泉緩緩地站起來，卻并沒有向床榻前走，而是默默地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皇儀宮的方向，低低地道了句，“妻主，永别了！”

而後轉過身來，一個箭步就沖向了對面的牆壁。

明帝在他口中呢喃的時候方才反應過來，及至見他往牆壁上撞，立刻跳過去阻攔，若不是她身手夠快，冷清泉就已經撞到牆上去了。她抱着冷清泉的腰身後怕極了，然而冷清泉被她從後方抱住，也恐懼到了極點，他再也顧不上别人怎麼想他，扯開嗓子大喊：“來！”

才喊了一個“來”字，明帝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他不管不顧，狠狠地咬上了明帝的手掌。

明帝吃疼，趕緊亮明身份：“泉兒，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