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姚天重師徒名分,重的是那些有真正教導之實的師徒關系,不論是學文還是習武,隻要一方真的教導指點過另一方,那麼雙方便不可以有任何越界的其他關系。一旦有,便為世俗所不容,被朝廷公議所鄙棄。但像賀绯辭和柳笙這種之前本不相識,純粹是因進士考試才互認恩師和門生的,并不屬于坊間理解的師徒名分。
可是官場上的人們又絕不會不承認這種師徒名分,畢竟之所以會有進士認考官為恩師,其目的是顯而易見的,若是否認這種情形,對大多數進士官員而言,有百弊而無一利。
賀绯辭更加不可能否認,畢竟柳笙的支持和提攜,對于眼下的賀绯辭還是十分重要的。而且賀绯辭也無法否認,能夠讓柳相國把側君的私産都拿出來借住的男子,還能不算是相國的愛徒麼?
顔可心敢當面這麼講,也正是料定了賀绯辭無法反駁或是否認。
原本已經不耐煩,想要開口催促顔可心早點給鑰匙的賀绯辭聽了這句話,挑了挑上揚的眉尾。
賀绯辭隻是性情孤傲,但他不傻,相反作為凰朝一統天下之後第一場科考臻錄的男子進士,能夠在姚天四國的人才全都彙聚京城這樣空前激烈的大比試中脫穎而出,他絕對是個極其聰明也極其敏慧的人兒。
他早就聽人私下裡議論過他和柳笙的關系,他也十分清楚有不少人都認為柳笙對他格外關照更有人把這當做柳笙喜歡他想要将他納入府中的證據。他自然是不信這些沒影子的猜測的,而況在他心中,柳笙究竟對他有意還是無意,這根本就不重要。
就算柳笙真對他有意,那又怎樣?他根本就沒想要嫁人,他自幼立志成為姚天史上第一位不靠給天子做後宮單憑自己的才華與能力一步一個台階登上宰相寶座的男子,嫁人隻會阻礙他實現夢想!
他從來沒把這些閑言碎語放在心上,今日更加不會在意顔可心的有意宣戰。他看了顔可心一眼,伸手從盤子中拈了顆新鮮荔枝,快速地去掉荔枝殼,放在口中咀嚼,兩口咽下又拿起另一顆,一連品嘗了八顆極佳的貢品荔枝。
顔可心悄悄觀察,見賀绯辭服軟地品嘗荔枝,更加想要赢得徹底。他用很是熱情的笑容看着賀绯辭慢聲細語地詢問:“不知賀公子是一個人住呢,還是與家人一起?若是賀公子沒有用熟的仆役侍兒,我可以給賀公子安排幾個,免得賀公子乍到了那院子,冰鍋冷竈的,沒個抓撓處。”
他這意思表面上是關心賀绯辭,實際上則是做了另一手準備,萬一柳笙執意要把賀绯辭納入府中,那他得提前在賀绯辭身邊安排幾個眼線不是?
這句話踩到了賀绯辭的尾巴尖,賀绯辭隻是不在意那些無關緊要的,并不意味着他就當什麼都沒聽見,一旦話說得過了界,他是絕對要反擊的。他賀绯辭長這麼大還從來不知道忍氣吞聲四個字怎麼寫。
賀绯辭向着顔可心上下打量了兩眼,逗小貓般地輕蔑一笑,接着就開始陰陽怪氣:“顔公子為了相國的學生都能如此費心,當真是水晶心思,玲珑手段。佩服佩服。”
顔可心聽出了賀绯辭的諷刺,沉默了一下,但仍舊挂出燦爛的笑容,語氣不變,“關心相國是奴家份内的事,奴家是相國的側夫不是麼?”
他的聲音很柔軟,敷了淡彩的眼尾上挑,極盛的笑容下是站穩身份的泰然與自矜。
賀绯辭從來都不是任人欺淩的性格,見顔可心這麼說,賀绯辭就開始使壞,他向着顔可心傾了傾身體,在離顔可心五指遠的地方停下來,故意氣顔可心道:“顔公子的女兒都要失了嗣女之位了,顔公子還有功夫跟人鬥嘴呢,顔公子可真是小家子出身,不懂輕重緩急。”
“你!”顔可心怒火上攻,小臉通紅。
那賀绯辭沒等顔可心說出趕人的話,就嫌棄地看了看顔可心,繼續陰陽怪氣,“啧啧,顔公子連句真話都聽不得了?這麼容易動怒?這哪是相府側君的風度啊。我原本還想給公子出個主意呢,現在看,倒也不必提了。”
說着話,他就搖頭晃腦,連連感歎,表情十分欠揍。
顔可心根本不信賀绯辭會有什麼主意,更不信賀绯辭會好心地幫他出主意,可是看着賀绯辭那搖頭晃腦的架勢,他便忍不住好奇,鬼使神差地問賀绯辭道:“你能有什麼主意?不過是诳人罷了。”
賀绯辭眨了眨眼睛,笑容正經,“有一計叫圍張救李,我給你講講,就當抵院子的賃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