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蛛絲都彙聚在“判官”身上，熒熒閃光，所有梓棺都在迅速塌陷、加速腐爛。

就像這個空間内、所有流淌着日暮城墨家血脈的女子最後一絲靈力都在被加速輸送給跪着的判官。

而謝玄遇緩緩站起，抽出袖刀，閉上眼睛。刀尖在内力催動下微震。雖則首座原來那把佩刀已經給了幽夢，但隻要手裡有刀——

就還有機會從此地出去，去見蕭婵。

她此時應當正在準備法事了，那場他們約定的法事。蕭婵真會如約定那般等着他出來麼？還是已經放棄了他。

如果元載真說服了她，在漠北戰事吃緊、四方對蕭梁虎視眈眈的當口，或許她真的會回長安繼續做她的長公主，乃至稱帝。而他們不會再見面，也就不會再有什麼糾葛。

但閉眼時為何浮現出的第一個畫面是龍首原、春日祭，穿桃紅襦裙的女子，坐在圍帳裡，眼睛似笑非笑。那是他未曾見過的蕭婵。他們初見時，他蒙着眼睛。

不甘、焦灼、惱怒、患得患失，還有銷魂蝕骨的甜蜜，在她主動吻他之時，在他從水裡抓住她義無反顧下墜的手之時。

終究是他先動的心。

蛛網密密纏繞，蔓延到他腳下，謝玄遇不動如山。劍尖所及之處劃出正圓。蛛絲碰到時便被燒焦，發出尖叫、顫抖着後退。

“首座！”

窗外忽然傳來呼喊，接着是鎖了千年的木窗被大力破開的聲音。謝玄遇睜眼，以為是赤鸫，而在木窗被一腳踹爛、有個穿得花枝招展的人從烏鴉群上跳下來時，謝玄遇才輕微驚訝了一下。

竟是自打進了日暮城就遍尋不到、且似乎已經投誠了元載的幽夢。

“快走，天極閣要塌了。”

他在窗邊朝謝玄遇伸出手。

“判官是墨家機關秘術，墨家後人斷絕之時，怨氣和靈力盡數彙入判官體内，這東西會馬上長到七層樓之高、徹底毀了日暮城。你我再不走，都要被壓死！”

謝玄遇用刀展開陣法，将四周蛛絲劈開，往幽夢處走。

“你怎得知這些？”

“說來話長。” 幽夢眨眼，伸出扇子。謝玄遇抓住扇柄，卻在最後踏在窗棂時停止。

“蕭梁的人還在城中。判官毀掉日暮城，要多久。”

幽夢笑了。

“她已經放下你選了元載，還留戀這些做什麼？我是師父派來護你的，若是你死了我沒法交差。旁人的死活，我不在乎。”

“師父。”

謝玄遇垂眸，想起什麼似地目光一亮。

怪不得方才總覺得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

是芈鹽挾持他上樓時提起過、隐堂首座與“長生之術”。或許芈鹽的死和乞榆變成這幅模樣的原因沒那麼簡單。

下一瞬他袖刀就架在了幽夢脖子上。

“帶走。”

“什麼？” 幽夢震驚。

“把芈鹽帶走，用你的三重琉璃境。隻要她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判官就不會濫殺。”

“三重琉璃境需得…” 幽夢像看瘋子一樣看他。

“需得你所下之蠱毒宿主方能開啟是麼。” 謝玄遇笑：“用我的。”

“若是醒不過來，自有人拜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