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郡主說,本宮是與兄長苟合的雜種。”
她眼神擡起,猛虎般兇悍,瞧着卻恭順有禮。
“這污名本宮擔得起,陛下恐怕擔不起,大梁也擔不起。”
蕭寂沉默。
郡主還在他懷裡發着抖,百官早退得沒了影。許久,蕭寂笑了一聲,低頭問發抖的女孩:長公主說的可是真的?
對方愣住了,張了張口,不言語,神情在慌張和震驚之間遊移,最終隻是凄涼一笑。
蕭婵額角垂下一絲亂發,立即用手指撥了上去。
接着忽而有宮人驚叫。
瞧見一道人影閃過,是那郡主掙脫蕭寂的手,往湖邊跑。祭田旁是從前皇家禦苑,水深、有蔓草在湖邊漂浮。
郡主毫不猶疑地跳進湖裡。
“阿婵!”
蕭寂隻叫了這麼一聲,因為蕭婵也跟着跳進去了。
謝玄遇沒多想,那幾乎是本能。
他跳進去時隻觸到冰冷的手,沉得出奇,似乎是被蔓草纏住,動彈不得。
待到能睜開眼時,他瞧見蕭婵在水裡閉着眼,手托着郡主往下沉的身子,自己卻不掙紮。
他在水中攥住她的手,蕭婵才睜開眼睛。
待瞧見是他時,謝玄遇也讀出她目光裡的震驚。接着她做了個手勢,要他将人拖上去,就松開扶着郡主的手,自己往下沉。
他心在那一瞬間幾乎炸開。
幾乎是瘋了似地,他把郡主帶到水淺之處,聽見湖邊官兵喧嚷,就一頭又紮進去,水冰涼地灌進領口,他聽不見蕭婵在水底的聲音,也看不見她。
水下不能呼喊,他幾乎要溺斃在寂靜裡。
原來寂靜才是最悲哀的東西。
終于他找到一片衣裙,接着是她的手和她的腰。
他抱住她往上遊,聽見湖邊人聲鼎沸,隻覺得恍如隔世。
“阿婵!”
那是蕭寂的吼聲。他被官兵攔着,險些跳進湖中。所有人都在等他上岸,但他懷裡的蕭婵是冷的,面色蒼白。
這個狐狸似的女人要死了,跟他有什麼關系。
可她要死之前,誰都沒有發現端倪。
終于他把她拖到岸上,精疲力盡。
昏過去之前,他還緊攥着蕭婵的手。
***
謝玄遇在昏黃燈光裡醒來。
他轉頭瞧見屏風對面,依稀有個人影,還以為是在夢中。
“謝大人醒了?”
蕭婵把屏風拉開,謝玄遇立即轉過眼神。
她剛換了濕透的衣裳,頭發還是濕的,眼神也濕漉漉,整個人如同還魂似的,明豔鮮妍,根本不像此前那麼蒼白。
“多謝大人方才陪本宮演這場戲。郡主此番自行将衣服撕了又誣陷于我,背後恐怕是陛下的主意。本宮以為要在水裡沉一會,才能等得到誰來撈起,等不到,便死了算了。”
“沒想到竟真有人來救我。”
她笑得前仰後合,扶着屏風,笑得屏風都在晃。
謝玄遇看她,心裡的焦躁卻比此前更甚。
“謝大人不會真看上本宮了吧。”
她笑完了,抱臂看他,燈火晃動時,謝玄遇冷冷開口。
“殿下以為,拿自己的命作賭注,是當真好笑之事。”
“不然又如何?”
她面色驟然冷淡,嘲諷浮上嘴角。
“謝大人以為世人的命是如何金貴的東西麼?縱然是長公主,也被那人玩弄于掌中,他願我死,我便心甘情願地死,他願我活,我便感恩戴德地活。你不也一樣麼謝大人。你連自己的心都不敢看一眼,隻敢用那些冠冕堂皇的假話唬人。”
她捏住他下颌擡起來,有些難過地看他,那瞬間她神情又像極了被雨淋濕那夜。
“又或着,根本就是無情。”
她順着他脖頸輕吻,聲音纏綿。手摸到他的手,握住,往她自己身上帶。
“你們這些男人,與蕭寂并無不同,不過是喜歡與我做這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