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門半掩着,不能完全隔絕外面的嘈雜。臉色依舊不好的江蕪裹着毯子捧着熱水縮在角落看星球志。方蕾和幾個警察在她身邊守着。小高領着閻盼山和今年的另一個新生跟着她們。
見她們一直打量四周,小高主動給她們講這裡的故事。
這裡是邊境星的一個防空洞。邊境星作為帝國與蟲族鬥争的波及地帶,還有星際海盜打劫,十幾二十年前沒少被三方轟炸。之前有軍隊駐紮在這裡的時候,領導知道她們日子不好過會幫她們申請補貼——防護罩修理費太貴了。
前線戰況吃緊,這邊軍隊要逐步調到新戰場去。前任主官是軍部退下來的,有點門路提前得到了消息。邊境星之前向上面申請了特殊金屬修政府大樓,前任主官思來想去就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把特殊金屬鋪倒地面上,動員全體居民在自己家下面挖地下防空洞。
前任主官把連續三年的地方财政計劃設置成優先供應防空項目。設置這個時間是因為駐紮軍三年就會撤走,若是來不及,她就和這顆星球上的大家一起等死。
邊境星出産多樣漂亮的岩石,石料享譽星際。但是隻有拿着最原始的鋤頭鐵鍬去地下找生路的邊境星人才知道它們能濺起多大的火花。
石材販子不肯把開采工具借給邊境星政府,給錢都不肯,還趁機壓價。前任主官為了工程忍了很久,最後在他們提出邊境星要不和他們簽終身免費合同就馬上帶走所有設備的時候先下手為強,把他們趕出了邊境星。全球人民咬着牙挖了三年,竟然真的完成了目标。
近年來帝國和蟲族摩擦不斷。每一任主官都在完善地下結構。
“所以,”方蕾不解,“她們為什麼不逐步遷移到内部地區呢?”
小高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沒回答。方蕾看出她笑裡的不屑和一些複雜到難以分辨的情緒。正要發作,就聽江蕪道:“因為不能。”
江蕪把書放到桌子上:“我記得方警官是帝都人?”
方蕾皺眉:“對。”
“怪不得。”江蕪淡笑,“去哪裡呢?方警官你作為帝都人,願意讓邊境星的人進入帝都嗎?我們住在哪裡?吃什麼?能找到工作嗎?大家願意做流民嗎?”
方蕾下意識就想回答,想了想還是閉嘴。
江蕪把星球志推到她面前,聲音柔和:“那麼這本書應該适合你看。”
展開的那一頁是一種觸感很奇異的載體。這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群大笑着的人,她們握着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簡單工具,手上随便裹着滲血的布條。這群人有居民,有挂着胸牌的政府工作人員,也有穿着黑色軍裝的軍人,她們簇擁着一個半頭白發的矮瘦女人。
方蕾從中學畢業之後就很少見紙質的書籍,愣愣看完這一頁就下意識伸出一根手指點觸翻頁。頁面沒有絲毫變化才驚覺,沉默着繼續看下去。
江蕪幽幽出聲:“方警官應該疑惑為什麼星球志要采用這麼古老的方法記錄吧?”
“那是因為前任主官。”
“前任主官的名字,方警官應該聽說過。”
方蕾後背升起一陣冷意,快速往後翻,直到翻到那一頁。那個矮瘦女人。
“……她叫江未,十四年前被帝都法院指控,罪名是貪污受賄以及叛國,在全民公審中被判處極刑。最後在監獄裡因信息素暴亂死亡。”
江蕪永遠鎮定自若的聲音微微發顫:“她是我的母親。”
半掩着的門被推開,曲婵媛大步走進來:“她是我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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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婵媛以邊境星行政官的名義向邊境軍求援之後就組織轉移。軍方迅速派了最近的一支隊伍馳援。
邊境星是有自己的防衛軍隊的,歸屬于監察官管轄,加上時雪璇手裡的執行人員和法警差不多能湊兩個連。徐晚調人打算先去勘驗。曲婵媛自然跟上大車,然後被她拎着脖領子扔給時雪璇。
“徐晚你給我等着!”
時雪璇接住她,認命哄人:“别生氣了婵媛,畢竟你是行政官嘛。”
曲婵媛使勁掙紮:“她揪我領子時候怎麼不記得我是行政官?”
“……”
“你再笑!”
時雪璇正色,立馬轉換到義憤填膺:“她怎麼這樣!”
曲婵媛終于滿意點頭。
時雪璇一直堅定認為自己之所以去學法就是因為她倆從小到大老是吵架,老是讓她斷官司,才導緻她犧牲自己的頭發和腦細胞從事這個行業。想到這裡不由長長歎口氣。
心氣理順了的曲婵媛良心發現:“怎麼了阿璇?”
“沒事。”時雪璇恍惚擺手,“我就是想,你倆怎麼不是兩口子呢?”
曲婵媛閃現捂她嘴:“别别别,可不敢亂說。”
時雪璇急忙點頭,曲婵媛警惕四下觀察:“可不敢亂說了啊,讓那位知道了咱倆都别想好。”
時雪璇吓出一身冷汗:“我靠,我剛才說什麼胡話了?”
“什麼也沒說。”
曲婵媛壓着嗓子:“說點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