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
晝神收回視線,笑着應了一聲,顯出沒辦法的神情,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般聳了聳肩。
剛才他差點以為她又要哭了。
“這次我幫你找人來開門了喔,”黑坂瞪了他笑盈盈的神情一眼,“下次别鬧這種事了。”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吧?”
晝神語氣驚訝,完全聽不懂她的話。
“關兩次倉庫很有意思嗎?幹嘛老是捉弄裡沙,要是喜歡就去告白嘛。”
“為什麼會覺得我喜歡她?”晝神語氣坦然,還是笑着,眼神卻忽然尖銳地陰郁下去,“隻是覺得這樣的人有點讨厭而已。”
“那你幹嘛還和她一直待在這裡?”
黑坂絲毫不會被他的反差給唬住,不依不饒。
“倉庫被鎖了嘛。”
晝神重又笑起來,攤了攤手,起身準備去吃飯。黑坂在他身後咋舌,把“怎麼可能連着被鎖兩次”吞了回去,兀自搖了搖頭,忽然覺得津門無辜可憐。如果是她,絕對不會想和晝神打交道。雖然剛開始她誤以為晝神是個好脾氣的人,但在她擔任排球部經理的這段時日裡,所看到的男生卻逐漸變成了一個慣會使手腕的家夥,所以讓她來推斷,隻會懷疑“被關進倉庫兩次”的背後到底有什麼貓膩。
他到底做了什麼能誤導别人來上鎖的事?
而且如果隻是會使手腕倒還不至于多可怕,偏偏晝神又很會穩重潇灑地洞察人的心理,玩味地讓人一下子就晃了神,看起來就是個沒心的人。
不,要麼是沒心,要麼是黑心。不過越是這樣的人,就越想看他登高跌重,看他摔落之後可憐兮兮的樣子。
因為先前經常黏着上林前輩而被晝神笑着調侃了一下的黑坂,幻想了一下男生受到情傷後如同一隻淋雨大狗耷拉腦袋躲在角落被人遺棄的樣子,偷偷笑起來,暗自給津門打氣,卻又很快洩了氣。
真的沒問題嗎裡沙。
晝神最近在看津門的往期vlog。
雖然也不能說是最近,而是從開學聽到女生和其他人談論起來的時候,就坐在她們後面漫不經心地劃着手機點了關注,自此就一期不落地看了下去。當然津門的更新并不多,從國中三年級開始至今也隻有十來個視頻,大多都是十分鐘左右,關注數寥寥。
剛開始的剪輯非常差勁,碎片内容都銜接不上,突兀地從一個片段跳到另一個片段。背景也不夠好看,常常就不小心露出後面雜亂的堆積和顯出新舊風格沖突的家具。晝神從中窺見她真實生活的一角——玄關處擺着的酒瓶,陽台挂滿的衣服,不夠整潔的廚房,露出污漬的榻榻米,穿着袖子上有彩色格子拼貼布的運動服,明亮的顔色終于顯出一點活潑。
直到高中生活的開始,徹底換了一個場景。看起來是狹小的屋子,風格卻幹淨地統一了起來,家具都是恰到好處的使用痕迹。再也沒有雜亂的布置,倒是多出一些類似香薰的精緻的小物件。在一些出場鏡頭裡,晝神看到她好看的紙本和筆,戴着銀色戒指的修長手指慢慢寫字。剔除過毛球的藏青色修身毛衣前晃着銀色的愛心細繩毛衣鍊,香薰的煙霧袅袅,幾乎可以飄出屏幕讓觀看者嗅到清新的香氣。
晝神深知沒有人會喜歡付出時間去觀看雜亂無章的普通生活,而是自己暫時無法擁有的條理通順平靜治愈,沒有任何戾氣的可以望見新鮮花朵香氣的理想。然而他淺淡的失望是翻開津門的另一面,隻觸碰到了某種刻意。
真實的津門在書店灰頭土臉地整理成堆的書,瞥見他跨進店門就露出緊張的眼神;在學校吃便當的時候還在看書,結果筷子一松,炸好的章魚掉到制服裙上留下污漬,又被她迅速抓起來塞進嘴裡,沒有吃相,鼓鼓囊囊塞滿了東西再長久地嚼咽;被生物老師叫到辦公室整理東西,望見他也在另一邊收拾,立馬就露出了氣鼓鼓的表情。
所以即便終于開始了屬于你自己的生活,從局促的屋子裡搬出來,你到底想變成什麼樣的人呢,津門。
晝神察覺到他的輕率,不知深淺地試探到了女生的痛處,惹得她跳了起來沖着他發火。他原以為是不小心打碎了她的白日夢,結果伸出手幫忙去撿的時候已然摸到一地碎片,終于知道她其實是在嘗試把碎片重新拼接起來,而不是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完滿的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