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程續已經給固定闆上的人做了初步檢查,患者身體各處多發灰斑,右腿已全部呈現灰質。傷口在右小腿處,深可見骨,周邊皮肉經過多次削挖,但還是腐敗得很快。
程續給人脫了衣服,并用衣服擋住病人的胯部,再次确定束縛帶的穩定後,示意顧艾可以動手了。
為了方便她的工作,固定闆架到半人高,程續還給了她一條小凳子。他照顧祁慕慣了,順帶一個顧艾根本不是難事。
顧艾坐下後,視線看向祁慕。祁慕慢悠悠地開口教她:“不是梳理,而是激發他體内的源粒子活性。另外,他不是異能者,體内源粒子稀薄,你還要調動外界的源粒子灌注其中。”
顧艾喃了一句:“外界的……”
程續看了祁慕一眼。
而祁慕隻是笑了笑:“有我在,你不用擔心。”
顧艾點點頭,總歸,先試試吧!
她沉下心去感受,還是先從手腕開始。隻是探了一下,她茫然了——空蕩蕩的,這人體内哪有源粒子啊?!
她沿着手臂摸了一遍,就零星找到幾顆,又摸了摸他的右腿,終于在傷口附近找到一群蔫了吧唧的源粒子,就像她今天下車時那樣。
算了算了,指望不上它們。
顧艾重新回到病人的右手腕處,開始把自己體内的源粒子往他身體裡輸送。
“停。”
顧艾依言停手,睜眼向祁慕看去。
燈光下,他的眼睛不知何時呈現出琉璃質感,又淺淺浮着一層朦胧的金色霧氣,因瞳孔失距,更顯出非人類般的疏離感。
在兩人對視時,顧艾忽覺失神,仿佛墜身虛無,無覺無知。
祁慕扶了她一把,聲音琅琅如珠玉:“醒醒。”
顧艾艱難回神,就見祁慕别開眼,嘴角微有笑意:“别和我對視。你第一次見這雙眼,受不住的。”
“你……”
祁慕解釋了一句:“這是我使用異能時的外顯特征,别害怕。”
顧艾并不害怕,反而好奇心起:“你能看見什麼?”
“源粒子。”
“隻是這樣?”
祁慕頓了頓,說:“還有鬼。你身後就有一個。”
“真的嗎!”顧艾的聲音忽的有些迫切,“它多大了,是男是女?”
程續:“……?”
不是,你真信了?
祁慕勾了勾唇,揉揉她的頭:“這個晚上再說,先辦正事。”他重新強調,“要調動外界的源粒子,而不是輸出你自己體内的。”
“可我……可我沒感覺到外界有源粒子啊。”顧艾的聲音輕微,充斥着緊張,她擔心自己是個殘次品醫師,達不到祁慕的要求。
以前她都是拿自己體内的源粒子往植物身上灌的,反正體内的會慢慢恢複。
祁慕沒降低要求,隻是笑着鼓勵她說:“你可以的,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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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續看向祁慕的眼神都變了。
因為顧艾,他最近去了解了下異能醫師。如今的醫療異能者基本是一樣的原理——通過操縱源粒子,刺激細胞活性。
源粒子作為異能者的能量之源,大家多多少少都能操控一點,也就是說每個異能者都有成為醫師的身體基礎,不同的是,醫師的精神力門檻極高。
而因精神力水平的不同,醫師能做到的程度也有所差異,從易到難分别是調用醫者源粒子、調用患者源粒子、調用外界源粒子。
本來精神力強大到能做醫師的異能者就少,更不用說最後一類。
再聽聽祁慕在說些什麼?發現七歲小孩是天才,就直接送她去高考?
再看看顧艾在做些什麼?祁慕說她行,她就真的去試了?
顧艾沉心探着病人空蕩蕩的身體,她依舊感受不到外界有什麼。隻是一想到祁慕……她就不敢再說自己不可以。
外界……
外界……
好像,好像她是看見過外界的……看過很多次,而且不久前才又看到了。她生病時,體内的源粒子會四處逸散,那時候能看到聽到許多東西。
她深深呼吸,全心放松着身體,讓自身的源粒子從四肢百骸裡散出去,仿佛将自己的靈魂撕成絲絲縷縷,雖然難受,感觸卻比生病時要更明晰。
這些源粒子們不急不燥,徐徐晃蕩,好似還在她的掌控之中,不斷地向她提供反饋。
它看到光。
它感受到風。
它聽到了蟲鳴。
它……遇上了陌生的源粒子。
焦土上遊蕩着的源粒子們在她的世界裡漸漸清晰起來,它們明明滅滅,有些細碎如星,有些結縷成紗。她勾着它們過來,連哄帶騙,像是誘拐不谙世事的孩子。
野生的源粒子并不活潑,被送進病人體内時也安安靜靜的,但它們所過之處,像是春風撫大地,喚起一片又一片的生機,逐漸的,它們的行迹變得歡快,搭乘着血管順流而下,将那縷生機送入了四肢百骸。
甚至不需要顧艾指引,它們已經走過了整個身體迷宮,從手腕處進,從四面八方而出。
顧艾忽的說:“我看到你了。”
她看到了一個淡淡的金色輪廓,無數源粒子從他身上溢出,散入焦土,成了無拘無束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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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續覺得祁慕說得對,世上真的有鬼——他今天就見了鬼了!異能醫師真能速成啊?!
顧艾精疲力盡後,被祁慕抱回了帳篷,他留下來和孫思明說情況。
醫師還不至于逆天改命,顧艾的所作所為,相當于是壓制病毒,刺激免疫系統,硬是把第四天了快潰堤的免疫防線給穩住了,給了疫苗起作用的時間。
甚至,即便沒有疫苗,給他點時間,他靠自己的免疫系統也能打赢這場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