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絲子生來就隻能寄生,這不是它有強烈願望就能改變的。
她……也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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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祁慕悠悠然吃着芹菜肉絲和香菇青菜,完全忽略了程續給他盛着的那一小碗鴿子肉湯。
程續盯了他一會兒,夾起一塊鴿子腿肉到祁慕碗裡,皺着眉:“不要挑食。”
——傷了骨得吃鴿子,好加速痊愈。
祁慕想也不想,把肉夾回程續碗裡:“都在補給站了,才不要吃異獸。”
“你是傷患!”程續堅持着,又給他夾回去了。
祁慕低頭看着,異獸鴿子的腿沒有鴨腿那麼厚的脂肪,算得上幹香,但是,異獸不管怎麼處理都有種腥膻味。
他再次夾起這一塊,放進了顧艾碗裡。
正好,小姑娘根本不敢夾菜。
結果,顧艾的臉都白了,仿佛碗裡躺着個炸彈。
祁慕便招呼她:“吃。”
頂着祁慕和程續兩人的視線,顧艾緊張地回應着:“……謝謝。”
忽的,“咔”的一聲輕響。
顧艾的視線看向程續的筷子——從拇指握處被拗斷,指節用力至發白,使用者的怒氣昭然可見。
那一刻,她的心髒被那雙手狠力攥住,血液寸寸凝結。
視線緩緩往上,就看到程續臉色鐵青,目光兇狠,顧艾的呼吸都為之停滞。
她被吓得一動不敢動,連眼淚都憋在眼眶裡不敢出來,堵得生疼。
祁慕拍拍她的手聊作安撫,而後看向程續,還有些笑模樣:“怎麼了這是?”
程續像是懊惱,又像是氣的,咬牙切齒道:“她沒體檢!你!你也不嫌髒!”
一想到昨晚兩人還睡一起,碰過、咬過,程續就氣得肝兒疼,又惱自己昨夜累過勁了,隻考慮到就算同床,祁慕也不至于被人給傷着,結果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也是沒經驗,往日裡祁慕好潔,旁人碰都碰不得,怎麼就……這次怎麼就……!
顧艾的眼淚終于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臉色又白又紅,既是恐懼,也是羞恥。她想說自己幹淨的,沒被其他人碰過,但又明白,她生活在焦土上,指不定就帶上了不幹淨的東西。
她費勁兒地用胸腔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聲兒都是顫抖的,伴着淺而急促的呼吸。
“好了好了,阿續,消消氣。”祁慕明白了,既然在座三人都有責任,那火氣當然往最弱勢的顧艾身上發。
祁慕抱住了顧艾,甚至又親了親她額頭,吓得人驚恐地去推他:“别碰我!”
“祁!慕!”程續更惱了。
祁慕強行摟着她,左手扶着她的後腦勺把她的臉埋進自己胸膛,用身體擋住了程續的視線,右手還輕輕拍着她的背不斷安撫。
他又轉頭看向程續,緩聲笑說:“下午抽血體檢就是了,有病治病,又不是治不好。”
程續氣得牙癢:“有些病不好治!”
一想到那些髒兮兮的病會傳到祁慕身上,程續就覺得眼前一黑,仿佛白牆上拍死了帶血蚊子,血壓噌噌升高。
見程續實在惱急了,祁慕思量了下,垂頭附她耳邊問:“下面癢不癢?”
被他抱在懷裡,顧艾仿佛抓着浮木,好歹有了喘息的可能,她紅着眼,嗫嚅着說:“不癢。應該……應該沒有那些病的。”
她向來愛幹淨,家裡收拾得井井有條,也常常配制藥水殺菌消毒,又沒和人亂來過,不至于染上那些的……吧?
祁慕便去安撫程續:“大概沒有那些。就算有,也還沒那麼親密,我不會染上的。”
程續冷哼一聲,雖然火氣難消,但也沒再怒聲言語。畢竟事情已經發生,再發火也改變不了任何。而且,冷靜一想,顧艾身不由己,也稱得上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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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午飯吃得顧艾惶恐不安,食不下咽,但祁慕頂着程續吃人的目光,又給她夾了幾筷子菜,她也不得不都吃下去了。
午後,程續出門一趟,不一會兒就帶了些醫療用具回來。他親手給顧艾抽的血,畢竟顧艾還不能外出見人。
——這裡離先前起火的斑鸠三号庇護所不遠,不過一早上,昨晚的事就在這邊傳開。此外大家也都知道了白鹭黑城城主的女人被半道截了,正踴躍為闫城主提供些捕風捉影的消息。
隻是,程續沒怎麼幹過抽血這事兒,手法生熟,顧艾又瘦,雖然白,但血管細,程續紮了好幾次都抽不出血,甚至有次手勁兒過大,紮了個對穿,白皙的手肘上漸漸青黑了一片。
顧艾咬着牙不敢動,人都給疼壞了。
祁慕摸了摸她的頭:“别憋着,哭出來好了。”
她便哭了。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但還是忍着沒出聲兒。她實在怕程續,生怕弄出丁點聲響動靜惹惱他。
過了好半天,在青了兩條胳膊後,五管血才抽完,程續又讓她收集好其他檢測材料,而後拿着檢測樣本再次出門去。
僅僅是五管血,顧艾仿佛被抽走了精氣神兒,越發顯得憔悴來。不過,祁慕才剛要開口,就見她打起精神,揚起笑容問:“慕爺,您要午睡嗎?”
祁慕:“……”
這是懂事得都要讓人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