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彌散,顧艾隻能看到兩個罩了鬥篷的身影,下意識以為是張楊和唐興,便乖順地跟着往樓梯跑去。
隻是剛跑兩步,她就發現體型不對,張楊或許有這麼高,但唐興絕對沒有!
煙霧濃重,熱意催促着人們往下逃生,她不敢出聲,隻是掙了下手,想提醒他們找錯了人。但這點微弱的動靜,卻是讓人把她抓握得更緊。
顧艾:“……”
灰煙嗆了她的眼,她一邊流淚一邊強行睜眼,道路看不清晰,卻也被人連拉帶拽跑下了兩層。
在三樓時遇到了更多逃難的人,推搡間有人摔倒,混亂的驚呼聲中夾雜着痛苦的咒罵,轉眼又絆倒一片。
顧艾腳下也不知道踩着了誰,身子一歪,腳理所當然地扭了,她心裡才一咯噔,就覺手腕一痛,那人硬生生拽着她踉跄跑過了地上的人堆。
腳踝處的疼痛攪亂了顧艾的思緒,等回過神,她已經被拽到了二樓。
這裡的狀态好了不少,煙塵淡了,顧艾卻嗅到一股血腥氣,隻是她哪裡有閑情細想,轉眼抛之腦後,強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被拉着跑了出去。
在賓館門口,她與沖進來的張楊、唐興二人擦身而過。
那一瞬間,顧艾伸出手想拉住他們,但抓着她的人大步流星,三兩步拽她出了門。
她又想喊說——我在這裡。
但是煙塵嗆了嗓,她隻能發出嘶啞的聲音。
别上去!
顧艾看着他們倆消失在煙塵深處,霎時慌亂的情緒充斥在她腦海。那是她的未來……雖不光明,卻也是生路。
而且……而且太危險了,請不要上去!
顧艾更劇烈地掙紮起來,卻忽的被人扯了小包,緊接着小腹一痛,視野颠轉,她已經被攔腰扛在他人肩頭!
我的包!
她被颠得頭昏腦漲,卻還焦急地伸出手去——不要丢我的包!
小帆布袋被甩到了那人的另一邊肩頭,顧艾長呼了一口氣,又想起沖進火海的兩人,但是這樣的姿勢,她連擡身都做不到。
嘗試一會兒後,她卸了氣力,安安靜靜地忍受着腹部的擠壓。
颠簸的視野晃得顧艾眼暈,片刻後,她被塞進了汽車後座,袋子則被塞回她懷裡。緊接着,一人裹着滿身的血腥氣坐到了她身邊。
顧艾茫然了一瞬,在汽車發動的震顫中忽然回過神來,她啞着聲音急急地說:“弄錯了!你們的人,還沒出來!”
她不是他們的隊友,那他們的隊友呢?!
顧艾的小臉煞白,他們救錯了人,要是那人有了傷亡,自己肯定會被報複的!
駕駛位的人轉過身來,伸手粗暴地拉下了她的口罩。
那人被熏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顧艾正忐忑着摸索車門,想要下車,忽的感覺背部被座椅一頂,那人一腳油門,車子啟動。
顧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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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從沙道上開了出去,補給站的燈光逐漸暗淡,漸漸消失在黑夜深處。曠野之上,僅有這一輛車開着遠光燈奔馳,寂靜的夜裡能依稀聽到異獸的嘶吼。
車窗緊閉,身側人的血腥味更加濃重,顧艾不安地坐着,胡思亂想着,隻是好一會兒後,她忽的歇了亂七八糟的念頭,平靜了下來——
她總是這樣身不由己,早該習慣了的。
不管怎麼樣,她至少從火災中活了下來,若沒有他們,她大概會在推搡間被人踩踏,生命止于十八周歲前夜。
再聞着身邊的濃重血腥味,顧艾便小聲問:“我有止血的藥,你吃不吃?”
除了感激報答,顧艾還有自己的小心思——請你答應好不好?吃了我的藥,我便算有點價值,接下來也能安全點。
但,不出所料,那人邊咳邊說:“不用。”
顧艾在心裡歎氣,畢竟是來自陌生人的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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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另一個遊獵人補給站的時候,已經是夜半時分。不過補給站裡還人來人往,熱熱鬧鬧的。
顧艾本迷迷糊糊地犯了困,在被喧嘩的人聲吵醒後,往外又看到了舞女歌女與買歡的男人們,恍惚以為火災隻是場夢。
車子沒有開到鬧區,反而徑直去了補給站邊角處的小房子,并直接開進了車庫。
司機下來開了另一側的門,輕聲對傷患說:“到了,下車吧。”
顧艾強忍着腳傷,幫着攙了一下傷患,心情再次忐忑——是福是禍,就指望這兩位的品性了!
求求了,請你們一定要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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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血迹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