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廚房煮了些稀粥,趁熱吃些?不然傷了身體就不好了?”
“不用,我還不餓,先下去吧。”
男人沙啞着聲音開口,他的眼皮半擡不擡,身子更是自始至終都維持着這一個姿勢。
“主子。”
小厮攏起袖子猶豫了一下還要勸,
卻不料男人竟在他開口前從床榻上栽了下來,小厮也顧不得更多徑直沖上前,
趕在男人摔倒前,扶住他并大聲朝外面呼救。
***
賀恒之清醒過來後睜眼,胃部的不适感依舊沒有消散,
他對着床帳發了片刻的呆,卻沒想到耳邊想起急切的呵斥聲:“孽障!還不滾過來,你是想氣死我嗎?”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賀恒之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哆嗦,直接摔下了床,由于長時間沒吃飯,他沒有力氣,竟然連撐起身子都做不到,最後,還是在小厮的攙扶下,才勉強跪正。
小小的花廳裡竟然擠滿了人,一眼掃過去,竟是正房偏房,整個家裡的人幾乎都到齊了。
賀恒之收回視線,跪在地上,對着堂上恭恭敬敬地叫了聲老祖宗。
他嘴裡的老祖宗正是賀家的老太太賀麗章,
賀麗章如今已經年過五十,她滿頭花白頭發,手裡梨花木手杖重重地捶打了下地面,淩厲的氣勢吓得花廳中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她居高臨下看着賀恒之,
“知道錯了嗎?”
“恒之沒錯。”
“混賬!看來還是餓的輕,像你這樣的就應該餓死!”
賀麗章訓斥的話還沒說完,旁邊圍着的一個年輕男人站了出來,
他噗通一聲也跪倒在地,膝行兩步到了賀麗章面前,扯着她的裙擺,
“老祖宗别罰大哥了,要說這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實在不該在那天出門,平白無故招惹了那人,連累着賀家陷入這般境地。”
男人說着說着就泣不成聲,哭倒在地。
此人名叫賀以之,在賀家正是排行老/二。
“好孩子,快起來吧,這不怪你,要怪就怪那方家欺人太甚,也怪我們家這一輩竟然沒有一個女娃娃能出面扛事。”
賀麗章歎了一口氣,揮揮手讓小厮扶着賀以之起身。
“如今方家放出話來,要麼送老/二過去,要麼就讓衛安入贅進來。”
賀家這一輩沒有女人,能尋到一個願意入贅進來的女子對于賀家來說本是好事,但壞就壞在這人的身份上,這衛安不知道是方家在那裡找來的一個無賴,
據她們打聽到的消息來看,這人不僅吃喝嫖賭,不務正業,還天天癡迷于尋花問柳,
這讓賀麗章傷透腦筋,實在是不舍得将膝下任何一個孫輩送出去,
賀老/二聽到這話以為老祖宗想改主意想将他和衛安湊成一對,于是抽噎地更大聲,
他拽着賀麗華的裙擺不撒手,哭訴,
“老祖宗,我不去,我不想離開老祖宗身邊,賀家生我養我那麼多年,我還想在這裡再多盡盡孝。”
一直跟在賀麗華身邊的中年男人也出聲附和:
“老祖宗,老/二這話說的對,咱們賀家祖上也是曾是顯赫人家,如今雖然落魄了,但底蘊還在,絕不是人人拿捏的東西,我們難道就不能跟對方拼一拼嗎?”
“拼什麼拼。”賀麗華白了不懂事的男人一眼,對着廳中所有人呵斥:“你們一個個的,怕是連賬本都不會看吧,知道方家會從何處圍剿家中的生意嗎?知道如何提前制定對策進行提防嗎?什麼都不知道的混賬東西竟然也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賀麗章畢竟是家裡的主心骨,底下的人一看她動了怒全都默默低下頭,默不作聲。
“現如今事情走到這個地步,隻能委屈恒之了,那衛安……雖然頑劣,但自古以來皆是如此,女子成了親有了夫郎就自然會收心了,恒之,我知道以你的才學配衛安那樣無賴實在是委屈了,但現在方家施壓,我們也無計可施,難道你想看着你母親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基業毀于一旦嗎?好孩子,聽話啊。”
好話歹話賀麗章都說了,她甚至之前還承諾成親之後會劃出一部分店鋪分在賀恒之名下,但他就鐵了心一樣不願意,更是不惜用絕食來抗争,
除了他們倆以外,其實他們家就還有一個賀家老四,
但老四還小,成親這種事情,無論如何落也落不到他一個娃娃身上,事情是老/二惹出來的,賀麗章不是沒有想過老/二,但老/二自小就養在她這裡,被她慣得脾氣上天,
婚後發生什麼幾乎是可以預見的,恒之就不一樣,恒之這孩子自小就能忍,比老/二适合太多,
“回老祖宗,恒之什麼事都能讓步,但這件事,恒之不願。”
老太太被這賀恒之強硬的态度氣的七竅生煙,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說:“這親事你想結得結,不結也得結,如煙!”
被喚到名字的婆子招呼身後一群訓練有素的小厮上前,一把按住餓了賀恒之,
賀恒之已經預想到到了會發生什麼,他不情願,于是拼盡了全力去掙/紮,可已經一整天未進食過得他力氣怎麼比得上一群小厮?
眼看着掙脫不開,賀恒之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那碗盛滿了黃褐色藥汁的瓷碗向着他慢慢逼近,他抿緊了嘴唇,眼神瞥向老祖宗,試圖在那裡最後求得一絲憐憫,
但沒有,對方不忍,但卻是鐵了心要讓這門親事。
“恒之,莫要怪老祖,老祖也不是想要逼你,如果咱們賀家倒了,你外親那邊……”
軟肋被拿捏,賀恒之最後一絲抵抗的意願也沒了,
下巴被婆子狠狠地捏住,微苦的藥汁順着他喉嚨灌入他的肚子裡,
賀恒之被猛灌的湯藥嗆得背過氣去,
湯藥灌下去了,小厮退下去,失去了支撐的賀恒之就這麼硬生生地摔倒在地上,弓起身子,臉頰貼在地上,劇烈地咳嗽。
賀麗章不發話,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幫忙,他們任由他躺在地,不停地抽搐,大約一盞茶後,才漸漸不動了,
“扶他回去,梳好頭,換好喜服,迎接明日的良辰吉時。”
“是,老祖宗。大公子,得罪了。”
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上前,她們對着賀恒之拱手道歉,接着将他擡上了床,兩名小厮緊随其後趕緊掩上帳簾,隔絕了衆人的視線。
賀麗華拐杖往地上一杵,精力不濟地擺了擺手:
“散了,都散了吧,今日早點歇下,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是。”衆人齊聲起身行禮,紛紛跟着賀麗章的之後出了南苑。
帳簾内,兩名小厮聽話地開始一點點褪掉賀恒之身上的衣服,換上喜服。藥效發作,賀恒之使不出一丁點力氣,甚至是動動手指都做不到,隻能意識清醒地任由兩個小厮對他的身體随意擺弄。
很快,湧出的眼淚打濕了枕頭,
其中一位小厮不忍心,替他擦了擦眼淚,小聲勸道:
”大公子,别再哭了,喜枕髒了不吉利的。”
可吉不吉利又有什麼關系呢?
要和那樣一個人成親已經是最大的不吉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