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清讓正在觀察祝聞琅,他沒有靠得很近,像攝影師遠距離拍攝野生動物而不打擾。
祝聞琅平躺在彩虹條紋的吊床裡,像一隻随波漂流的海獺,雙手交疊放在腹部,胸膛随着均勻的呼吸微微起伏。
祝聞琅的睡姿一直這麼規規矩矩,讓人聯想到安詳地躺在金字塔底、等待重見天日的法老王。
猜測祝聞琅已經睡着,冉清讓輕輕拿開那頂蓋住對方整張臉的草帽。
碎金似的陽光從樹葉間漏下來,落在祝聞琅閉着的眼睑上,将那雙烏黑濃密的睫毛染出金色的光澤。
似乎感受到這抹灼熱,眼睑下的眼珠顫了顫,他側過身子,微微蜷縮起來。
冉清讓把黑色雨傘打開,固定在吊床上方。
祝聞琅醒來時看到一片黑色,差點以為自己一覺睡到晚上。
吊床沒有支點,祝聞琅睡得有些腰酸背痛,盤腿坐在吊床上,把遮陽的黑傘收起來,雙手按揉着酸痛的後腰。
不遠處的水塘邊隻有關莫在釣魚,冉清讓和左佩川不見蹤影,祝聞琅四處張望,看到兩人正從工作人員的地方往這邊走,邊走邊說着什麼。
左佩川手裡提着一個小巧的透明塑料盒,冉清讓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臉上似乎帶着笑意,一副輕松閑适的模樣。
祝聞琅心裡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雖然知道主角受最終和會主角攻在一起,但是……
祝聞琅撥浪鼓似的搖了搖腦袋,把那些突如其來的奇怪情緒甩出去。
‘清醒一點,你不屬于這裡,這隻是個任務世界。’祝聞琅暗暗告誡自己,‘想想你要找回的記憶,那些你在乎或在乎你的人還在等你。’
主角受很好,他希望對方能找到真正的幸福,主角攻現在看着還不錯,隻要對方不像原著裡做那些遊走在法律邊緣的事。
他在逃避現實,這很可恥,但很有用。
祝聞琅突然開始理解原主的想法。
原主父親是Beta,母親是Omega,年幼的原主清楚地記得父母的争吵,每一句話都在他心裡加深“Beta和Omega在一起不會幸福”的印象。
記得母親哭喊着說:“你看看這個家被你變成什麼樣子?我當初就該聽爸媽的話跟你分手,Beta就是Beta,什麼都不如Alpha,我嫁給喪偶的Alpha也好過嫁你……”
記得父母離婚的那天晚上,父親坐在家門口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原主過去問媽媽和姐姐在哪裡,為什麼不回家睡覺,父親摸了摸他的腦袋,讓他去睡覺,睡一覺就好了。
原主乖乖聽話,一覺睡醒,卻什麼都沒有好起來,母親已經帶着姐姐遠走他鄉,父親也從此人間蒸發,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如同一場鏡花水月。
當同齡人春心萌動,向往轟轟烈烈的愛情,原主隻想找個和自己同樣普通的Beta,平平淡淡地度過一生。
Alpha和Omega天生具有的信息素,對Beta來說卻是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原主以為主角受是帶他離開黑暗的天使,主角受卻被主角攻揭穿Omega的身份,對方從頭到尾的欺騙,讓原主付出的真心成了一場笑話。
戀人的欺騙,朋友的背叛,都在說明原主做人有多失敗。
祝聞琅歎了口氣,原主沒有心理準備,一連遭受三重打擊,能不崩潰已經很堅強了。
如果冉清讓知道祝聞琅此時的想法,他絕對立馬發誓這輩子不會再和左佩川說一個字。
周圍沒有其他人,冉清讓雙手插在口袋裡,提醒自己不要對揣着明白裝糊塗的左佩川沖動出手。
冉清讓皮笑肉不笑:“如果你的智力還算正常,那就做點正常的事——不要再給我的男朋友送東西了。”
“貼紙條我也有份,我隻是想賠禮道歉。”左佩川語氣淡淡。
一想到祝聞琅因他沒留神而過敏,冉清讓就有些煩躁:“你要送也行,把藥膏給我。”
左佩川拒絕:“你不知道怎麼用。”
“别裝了,摸過一次夠了吧,我看得懂說明書。”冉清讓強忍住怒氣。
左佩川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不該和他在一起。”
冉清讓怒極反笑:“神經,你真該去看看腦子。”
看到祝聞琅坐在吊床上看着他們,左佩川将原本想說的話改口:“舍友之間互幫互助,我想我沒做錯什麼。”
“互幫互助?”冉清讓嗤笑一聲,“少裝模作樣,有我在阿琅身邊,哪裡需要你幫忙。”
左佩川不以為然:“今天你就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