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一股奇特的酒香味混雜着在白霧中彌漫起來,亞利瑟抽了抽鼻子,随即又迅速掩住口鼻。
不對勁,發生什麼了?
他眯着眼睛不自覺的俯下身子,腳下卻突然一空。
這又是什麼情況!
亞利瑟倒吸一口涼氣,眼前的光景卻驟然變化成‘休息室’的場景。
白霧響應了他的期待,【擁有瑞安的休息室】已然出現在亞利瑟的面前。
——嘎吱。
一隻枯槁的手摁在木門邊上,披着黑色鬥篷的人出現在門前,滿足了【擁有】的條件。
卧,卧槽?
亞利瑟一手捂住嘴巴,借着推門的這一聲響動平躺下身,蠕動着挪到床旁,借其寬廣的背影遮擋住自己的身形。
冰涼的匕首被他另一隻手用力握緊。冷汗不自覺的從他的臉上流下,無聲息的滴落在地上。
怎麼辦怎麼辦?亞利瑟思索着,大腦在這一瞬間陷入短暫的空白,又飛速的轉動起來。
等等,我想要去的是【擁有瑞安的休息室】,這突然之間的反應……難道之前白霧裡面沒有回應,是因為‘沒有瑞安’?
靠啊,那現在豈不是說,瑞安回來了?
……不對。
那隻枯槁的手在他的腦海裡一閃而過,亞利瑟思緒稍頓,身上突然有些發寒。
那真的是‘瑞安’嗎?
他克制着自己的動作,原本用來捂嘴的那隻手緩慢的向上移動,将整張臉遮擋了大半。
不過,這同樣也是一個好機會……一個看清楚瑞安的機會。
反正,反正憑借白霧,隻是我不會死在這裡。
心跳不自覺在胸腔裡加速,亞利瑟眯着眼睛透過兩道床縫斜看着門口的地面,隻見一雙沾着血污的皮革鞋踢踏着進來。
——緊跟着是一件沾着土漬的鬥篷被扔在了床上,發出輕飄飄的,撲沓的聲音。
鬥篷的邊緣輕微的滑動着,亞利瑟視野裡的那一小條的縫隙立刻被遮蓋了大半。
那雙鞋三步并作兩步走進屋子,很快,門又被瑞安輕輕關上。
空氣裡傳來幾聲沉悶的響動聲,像是什麼東西被‘瑞安’移動起來。
亞利瑟咽了口唾沫,唯一能慶幸的就是瑞安并沒打算走過來、或者是躺在床上。他吸着氣縮着小腹,努力讓自己的身軀貼緊地面。
那雙鞋子停在了僅剩的縫隙前,空氣便莫名陷入一陣寂靜之中。
被冷汗浸濕大半的襯衫蹭在地上,又貼着裹上了亞利瑟的脊背。
别過來,别過來,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他默念着祈禱着,過了一會又聽着空氣中傳來一聲撕拉的聲音。
……就像是有人擦着了火柴。
瑞安要幹什麼?
點火柴的作用……不會是用來點蠟燭吧?可蠟燭不應該是和伊索納鍊接之間的媒介嗎?
這不對吧?
濃厚的酒香味混雜着煙氣,瞬息間盤旋着沖上屋頂,過分熟悉的味道震的他頭皮發麻。
亞利瑟側過頭,恍惚間看見一層白色的煙落在了地上,那雙鞋動了動,像是鞋底的位置對準了床縫。
叮!
耳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聲響,先是像是杯子之類的東西被用力擲在地上,緊跟着又是刀子劃在木闆上的刺啦聲。
這是在幹什麼?
亞利瑟眯起眼睛,此刻也顧不上會不會發出聲響,貓着腰從床邊探出一個腦袋尖,随即瞳孔一縮。
頭發花白的‘老人’趴跪在地上,鮮血順着他的手腕像是不停歇般流淌着,對着正前方的幾根香燭和一個亮白色的圓球。
“……”
瑞安深吸一口氣,原本稱得上幾分英氣的面龐現在充斥着皺紋,整張臉竟宛如一塊失水過多的木頭。
“真是難纏……”瑞安面無表情的撫摸着自己的臉頰,一雙眼睛緊緊盯着面前的幾樣物品,又垂下頭盯着自己的手心。
鮮血像是要從他體内流盡般淌在地闆上,瑞安輕輕閉上眼睛,又緩慢的睜開。
“是時候了。”他無聲自語着。
“無盡謊言的欺瞞者,萬衆生命的守護神,倒轉命運的時間之輪,您卑微的信徒在此祈求您的回應,為您獻上一份【公正】的禮物。”他低聲祈求着,面色因為血液的大量流失而顯得過分蒼白。
此刻的他已經無暇顧及周圍環境或是是否會有人敲門,又或者說——
他擁有着‘沒有人能夠在我不允許下進來’的自信,也沒有再檢查一邊休息室的力氣。
卡慕和伊路裡的天賦到底還是給予了他一部分的傷害,更何況他所進行的【儀式】需要信徒自己的血液。
瑞安虔誠的重複着,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香燭。
它燃燒着,橘黃色的火焰在日光下并不亮眼。
很快,一滴蠟油緩慢的滴了下來。
刺啦!
像是水滴了油鍋裡,木質地闆上那些殷紅的鮮血瞬息間沸騰起來,整間屋子陷入了一片昏暗。
猩紅的血霧騰起,窗外稱得上明朗的天瞬時黯淡無光。
瑞安擡起雙手,面上終于起了表情;他的眼睛同眉毛一起扭曲着,身上穿着隸屬于教堂的聖袍跟着沾染上了點點痕迹。
他深深地、以跪拜的姿勢趴在地上,狂熱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熊熊燃燒。
“謹遵您的教誨,那些肮髒的、沾染血腥的蟲子……您的信徒已經找到了。”
安靜的休息室裡再這一瞬間響起竊竊私語般的響動聲,随後又化成了一陣聽不清的呢喃聲。
原本緩慢燃燒的香燭火飛快的跳動一瞬,随即以過分異常的速度燃燒起來。灰黑色的粉末從上端仍舊明亮的橘黃色燭火内溢出飛向上空,又像是一片小型飛蟲般盤旋着貼進瑞安。
“吾神……感謝您的贈予……”瑞安驚喜的睜大眼睛,随即又重重的拜在地闆上。
——這些飛蟲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的傷口逐漸愈合。
它們齊聚着,落在他的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