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蔚穿着長袖長褲睡衣，濕發用鲨魚夾别了起來，劉海撩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

“我哥突然來找我喝酒。”他對明蔚說。

明蔚想說，這點事也要跟她說？

“沈謙？”

“嗯。”

明蔚回憶了一下，說：“我記得你之前和他關系不太好，不過這幾年其實有所緩和了。”

沈遐表示難以理解：“為什麼？”

他名義上喊沈謙一聲哥，實際上隻是表兄弟關系。

沈老爺子的長子，即沈西屏的哥哥，沈南棟，娶了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生有一兒一女，沈謙和沈翩，都比沈遐要大幾歲。早年沈西屏忙于事業，十天半月難得回沈宅一趟，很晚才發現沈遐在自己家裡過着備受冷眼的生活。

那之後，沈西屏就把沈遐帶走，單獨住外面了，偶爾逢年過節才會領他回一趟沈宅，聊表心意。

沈遐不覺得自己能和沈謙冰釋前嫌，兒時的記憶并不如常人所想的那樣易被淡忘，尤其是令人不快的往事。

“……同病相憐？”明蔚也不是很清楚，“我們結婚不久，他被你爺爺綁去結婚了。”

“這是一個修辭還是——”

“物理上的，被捆起來了。”明蔚說。

沈遐陷入沉默。

倒未必不是沈老爺子做得出的事。

沈翩自十八歲起就是堅定的不婚主義者，跑去學生物一路念到博士，沈遐自己犟着骨頭娶了個和商界無關的女明星，他們這一系小輩們隻有沈謙一個獨苗能被推出去聯姻。

怪不得要綁起來。

“你和他說了嗎？”明蔚敲一下屏幕讓他回神，問，“你失憶的事情。”

“沒。”不可能說的。

“那你得對他親切點了。”

沈遐：“……沒想到這會是我掩飾失憶遇到的最大難關。”

“關關難過關關過。”明蔚教育他。

關關難過關關過。明蔚對自己念了一遍，盡量心平氣和地問姜行雲：“究竟是哪裡不對？”

選曲報給了節目組，編曲已經完成，連要在綜藝裡播放的解釋選曲内容的腳本都寫好了，姜行雲這位水象星座男孩，不知怎麼回事，總是說他感覺不對。

“我不好說。”姜行雲擰着眉頭。

明蔚打開手機，說：“我們錄一遍聽。”

“行。”

唱完聽完，明蔚認為沒有問題，兩邊都及格了，再練幾遍搭上現場配樂會更好。

姜行雲沒接她的話，坐在一旁，垂着頭思考。

明蔚抱着手臂站在旁邊，盯着他的發旋。

她想起來一件小事。

當初一起拍戲的時候，剛開機不久姜行雲就想和她暧昧，被她坦陳已有交往對象，直言謝絕。那段時間兩人關系稍顯疏離，明蔚一開始覺得尴尬，察覺姜行雲毫無顧忌地在劇組尋找新的目标，甚至多線并行時又有一絲下頭，拍戲間歇不再樂意與他交流。

後來她和沈遐在劇組吵了一架，具體是什麼由頭，連她都想不起來了。夜戲收工後吵的，吵完沈遐直接開車走了，明蔚沿着公路走回劇組，當時外景借了一周，劇組全都住在公路旁邊的一個小旅館。不是多遠的距離，她往回走了一小段後，遇到姜行雲，他丢給她一件外套。

明蔚道謝後，意識到他應該是有意在等她。過了淩晨，她和沈遐吵得比較久，劇組其他人收工後都已經回去歇息。

郊外的夜晚沒有月光，有漫天繁星。她擡頭望了一會兒，走路不是很注意，差點踩進一個小坑，又被姜行雲拉住手臂。

“走路看着一點。”他說，語氣并無不耐。

明蔚聽這語氣，靈光一現道：“你家裡有妹妹吧？”

姜行雲沒否認：“有個比較親近的堂妹。”

“看得出來。”明蔚說。

怪不得成天在劇組招蜂引蝶，幫一下這邊群演小施，扶一下那邊場務小呂，有的人習慣成了自然，偏又愛玩暧昧，好一個如假包換的渣男。

“你有騎士病。”多年過去，頭發更長、眉眼更冷的女人抱着雙臂，用相似的口吻評價他，“小時候帶妹妹長大，養成太重的保護欲，還被太多女弱男強和救贖題材作品荼毒，以為自己是好萊塢男主角，見到什麼就想救上一救。”

沙發椅上的男人無可奈何：“這好像和我們的合作沒有關系。”

“有關系。”明蔚從包裡将什麼拿了出來，拍在他面前。

“你真正想唱的是這首。”

《小珊瑚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