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以備不時之需?]
……
丁銜笛:……
看不出脾氣還挺沖,不是說情緒不能激動?隻能在這方面激動了?
台上的前輩還在傳授高分考入隐天司的秘訣。
之前的張座師隻會講枯燥無聊的生銅和錫比例,角落裡的丁銜回不過遊扶泠的速度,幹脆啞着嗓子回傳音。
她天極令最醒目的消息就是遊扶泠的婚姻堂申請,後面跟着完全沒見過的公玉璀。
丁銜笛做好了選擇,一邊上交随堂作業,在紛雜中離開了。
她的補丁修袍實在醒目,想不注意到都難。
劍修前輩目光落在丁銜笛上交的鑄劍作業,總共一百道填空題,丁銜笛全部寫完了。就算是開卷,速度未免太快。
丁銜笛顧不上别的,下山就沖向藏書閣。
今日沒有晚課的遊扶泠在公寓内反複聽着丁銜笛回的消息。
礦燈不像電燈,偶爾會出現燭火一樣的跳躍,她手邊是成堆的姜黃紙。
天極道院丹修兼醫修,法修和卦修都兼符修,音修下還有器修,唯有劍修下未曾有其他偏門。
法修主修陣法典籍,比起丹修時不時炸了的山頭,他們列陣失誤經常颠倒陰陽,還有人把座師的頭換到了仙鶴身上,原本的滿分成了零分。
公寓窗外鶴唳聲聲,機械仙鶴體内有傳音石,遊扶泠也不知為何要讓機械的東西自動播放真正的鶴唳。
她沒注意窗外盤旋的巨型仙鶴,一遍遍點着置于《琉光雜記》上的天極令,丁銜笛的聲音清越又焦灼——
“你能不能别這麼冤枉我?”
“我人都沒認全你說我和這個公玉什麼的有關系?”
“拜托,我現在是人人喊打的窮酸宗門破落戶,這幾天不知遭受多少你愛慕者的白眼了。”
丁銜笛如今皮囊沒有從前貌美,音色倒是如出一轍。
這樣的話聽起來熟稔無比,像是她們從前就是好朋友。
遊扶泠面容帶笑,很快又冷了下去,心裡有道聲音提醒她:你想多了。
丁銜笛對誰都這樣,她甚至可以和第一次見面的人談笑風生,我算什麼?
又有一道聲音說:你不一樣,除了沒人能和她争第一。
這個世界隻有你們彼此知根知底,你們就應該永遠在一起。
天極令沒有原世界的手機好用,更像是開發出來的半成品,極易破損,不止一個人提過還是符箓好用。
可惜符修大能淹沒在時光洪流,現在尋常的琉光子民遇見麻煩事也隻會找礦氣行,而不是尋找修士賜予符箓驅邪捉祟。
腦内無數聲音交纏,遊扶泠周身的靈氣難以抑制,手指點着的天極令碎裂,循環的丁銜笛的聲音戛然而止。
病弱的少女大口呼吸,桌上的筆墨紙硯和姜黃的符箓紙紛紛落下。
某些畫過的符箓撒在水池,像是誰被打濕的心。
她攥着一本印着煉天宗的圖騰的書冊,低頭去看落在自己膝上的《琉光雜記》,正好是她方才看過的那一頁。
《琉光雜記》是這個世界最有名的刊物。
半月一刊,複冊很多,包含了民俗、傳記、秘聞、飲食等等内容,也按照時間分了更多細冊。
主刊一個月更換一次介紹,這樣的運轉方式很接近遊扶泠死之前愛看的雜志。
她目光落在公玉家的介紹,這一頁通常貼上了符箓,能看動态影像。
裡面說話的女修穿着華美的衣裳,正在介紹公玉家的産業,聽得出音修世家的傲慢。
“這就是公玉璀。”
遊扶泠閉了閉眼,一室的姜黃符咒紙飛揚。
她抵抗自己叢生的雜念,連紙都随着她心中所想拼出了丁銜笛的名字,她難以抑制自己的殺意。
殺了明菁,丁銜笛說她會愛慕這個人而死。
殺了公玉璀,這個人居然敢向丁銜笛發出白首不離的邀約,她怎麼可以!
殺了梅池,丁銜笛就不會去哪裡都帶着這個饅頭腦袋的怪物。
殺了……
除了丁銜笛之外的所有人,那這個世界就隻剩下我和她了。
她隻能選擇我。
遊扶泠越想越是痛苦,也越是快慰,所在的修真公寓室内的毛筆淩空在符箓紙上勾勒。
地上的符箓禁術無風自動,以極快的速度翻頁。
天生異象,悶雷轟隆,雨毫無預兆地落下,要去往藏經閣的丁銜笛被大雨澆了一身,還未入内就和沖出來的季町撞了個正着。
好歹見過,丁銜笛正要打個招呼,對方忽然拽住她的袖擺:“走!”
“什麼?走哪裡!”
丁銜笛的問語伴随着耳邊的風雨聲,季町似乎使用了某種術法。她倆身外出現了一個遮罩,兩人以快的速度奔向修真公寓。
丁銜笛還在路上見到了祖今夕站在一起的小師妹,但季町的速度太快了,她都來不及打招呼,人如風般掠過。梅池茫然地眨眼,“我怎麼好像聽到二師姐的聲音了。”
對她極好的丹修看了眼那道風吹往的方向,猙獰的閃電破開天幕,似乎要劈開某人的冥頑不靈。
風吹起祖今夕妖冶的微卷長發,她舌尖抵住因為靠近餌料會急速增長的齒,笑容溫柔:“你聽錯了。”
天絕難尋,地盡冥頑,對祖今夕來說都不重要。
人餌才是最珍稀的。
梅池聽到祖今夕的嘀咕,問:“你方才說什麼?”
聲音天生嘶啞的女修搖頭:“我隻是感慨天極道院真是個好地方。”
“我師父也這麼說,”梅池滿嘴涼糕味,想到把自己從西海帶回來的師父,唉了一聲,“她說自己好沒本事,讓我和師姐們自己改命。”
“可我覺得自己命很好啊,有吃有喝,有師姐疼我。”
她沖祖今夕憨憨傻笑:“阿祖也待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