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直以來就是這麼喊的一樣。
他不别扭,鐘琢甯卻聽得别扭。
視線靜靜地落在他身上好一會兒,才道,“那你說有什麼誤會。”
忽的,一陣風掠過,鐘琢甯臉色又蒼白幾分,劇烈咳嗽起來。
手落下,緊緊抓住墊子,青筋凸起,眉頭也微微皺着。
楚翊的神情也瞬間緊張起來,也不顧鐘父讓他罰跪的要求了,徑直站起,就要向鐘琢甯走去。
不過因長時間跪着,又站得突然,一個踉跄就栽了下去。
快倒下的一刹那,他扯住鐘琢甯的肩膀,試圖穩住,卻将人一同帶倒了下去。
剛重生回來還有些發懵,一時間都忘記平常人久跪後的身體反應了。
楚翊暗暗歎氣,下一秒倒下時壓在鐘琢甯肩上的手就被使勁推開。
他略有些迷茫地坐直,看向面前因愠怒而臉上染了幾分薄紅的少年。
“鐘漣青!”少年壓下怒氣,眉眼間仿若凝雪結霜。
但看着眼前人茫然的模樣,他又咽下幾近脫口的話。
一副不想再搭理他的模樣,幾個呼吸之後,聲音也恢複到起初的平靜,“父親說過,你道歉之前都得跪着。”
他掃了眼如今和他坐在同一塊墊子上的楚翊,也不再多說,閉目養神起來。
楚翊卻是後知後覺地膝蓋發疼。
習慣了前世鐘琢甯的百依百順,幾乎都要忘記剛認識時他的清冷不近人情了。
現如今倒是全讓他記起來了。
但突然回到多年前,還是處于不明不白的狀況,他心裡不可避免生出些煩躁,也起了脾氣,“我不想跪着。”
鐘琢甯仍閉着眼,平靜道,“那我明日會禀明父親。”
“别!”
他現在一點靈力沒有,完全反抗不了鐘父。
想到這裡,他又郁悶起來,聲音也恹恹的,“我們不是親兄弟嗎?為什麼不能現在一起回房間?”
鐘琢甯語氣平緩,邏輯清晰:“因為你沒有道歉。”
楚翊:“……”
要是他知道事情原委自然能做出抉擇。可問題是他并不覺得鐘漣青會做這樣的事,總不能不管不顧平白給他認個罪名下來吧。
“我真的推你下水了嗎?”
鐘琢甯半掀眼皮,濃密的睫毛擋住眸中複雜情緒,隻遲疑幾秒,便道:“是。”
“你撒謊。”
鐘琢甯扭頭,與楚翊直直對視,好似并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笃定。
聲音平靜得與平常無異,“為何這樣說?”
當然是因為太了解你了。
楚翊心道,多年相處之下,即便沒有刻意去記,但腦子裡仍留下了關于鐘琢甯衆多小習慣的記憶。
就比如撒謊的時候會頓一下,會下意識擡眸,又刻意避開對視。
或許年齡更長一些的鐘琢甯會有意避開自己的下意識反應。但顯然現階段的鐘琢甯還表現得很明顯。
楚翊當然不會把真實原因說出,他揚起唇角,“因為我們是雙生子,有心靈感應。”
聽見這樣信口胡說的瞎話,鐘琢甯差點被氣笑了。
其實兩人都已然心知肚明,顯而易見,他根本不是鐘漣青。
楚翊和鐘漣青性格天差地别,以他漏洞百出的僞裝水平,根本就沒想能騙過鐘琢甯。
隻要把鐘父鐘母糊弄過去就行。
鐘琢甯很聰明,他太知道了。
更别提鐘琢甯和鐘漣青是雙生子,認出他不是鐘漣青真的是件很輕易的事。
加之他對鐘琢甯的了解,即便知道這件事也不會聲張。
鐘琢甯習慣任何事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并不希望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他的生活。
而他現如今還沒思考出鐘漣青換了魂這件事被戳穿後對他來說是好是壞。
如他所料,鐘琢甯的确是那樣想的。
現下誰也沒捅破那道窗戶紙,維持着表面的安甯。
鐘琢甯重新閉上眼睛,思考着這件事。
他十分确定父親在時鐘漣青還是本人,但為何突然間成為了另一個人。
這等秘術他聞所未聞。
奪舍?
不,奪舍的過程絕不會如此平和,況且他一直在祠堂,若是奪舍,他不會不知道。
所以,真正的鐘漣青去了哪裡?
鐘琢甯平靜地想,最好是魂飛魄散了。
他擡眸,也不再強迫面前之人道歉了,聲音清冷:
“回去吧。”
楚翊眼睛一亮,倏地站起來,也不再費心裝成鐘漣青了。
一面朝他伸出手,一面輕快道,“我就知道哥哥不會忍心讓我跪一晚上的。”
鐘琢甯仰頭,猶豫片刻後還是抓住他的手站了起來。
這人到底是誰?
鐘琢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楚翊。
笑容燦爛,眉眼間滿是少年氣的意氣風發,眼睛也很亮。
一點也不像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