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穆厘說了多少遍“對不起”,林以玖就回了多少遍的“沒關系”。
反複說着“沒關系”的林以玖溫柔得過分,噩夢轉成美夢,陰沉潮濕不辨真顔的夢境霎時間轉成一片白雪紛飛的景象,夢裡,林以玖戴上那隻白色小毛球。
可愛又逗趣。
“穆厘,你是不是醒了?”
有聲音在耳邊響起,夢境被沖碎,化成碎片一片片掉落,帶着影像的碎片像是落入沒有盡頭的墨色水池裡,濃稠的墨池濺不起一丁點水花。
穆厘猛地嗆醒,入目第一眼便是熟悉的帳頂,他急喘了幾下,刺眼的日光又讓他忽地閉上了眼。
“果然醒了,剛剛是不是做了什麼美夢呢?笑這麼開心?”
開心麼?
穆厘還記得碎片掉落的感覺,那種粘稠到化不開的感覺可不開心。
他費勁轉頭,對着站在床邊的季吒啞聲說:“給點水……”
“哎對對!我給忘了!”季吒連忙提着水壺水杯過來,給穆厘倒了好幾杯水。
快要幹裂的喉嚨得到滋潤,總算好受了一些。
“我們回到镖局了?”穆厘問。
季吒放好水壺說:“昨天回到的。”
那日的對戰曆曆在目,穆厘看季吒的手臂也纏了白布,問道:“三隊都沒事吧?”
“沒事,隻有你昏迷,其他人耐打耐揍得很。”季吒說:“你右肩那一刀挺深,大夫讓你少動彈。”
就算季吒不說,穆厘也不敢動,吸口氣都能感覺到疼,動一下簡直要命。
穆厘緩了一下,問道:“你不用回家麼?怎麼守在這?”
季吒“啧”了一聲,“我受着傷來看你呢,沒有感動而愛上我就算了,怎麼還往外趕呢?”
“……”
穆厘說:“我隻是想問你受了傷不回家,家裡人不擔心?”
“受傷了回家,家裡人才擔心。”季吒說。
穆厘一愣,說得也對,傷勢不嚴重就在镖局養好了再回去,免得回家還讓家裡人操心。
穆厘醒來沒多久,孫哥和顔墨也過來了,兩人身上都帶了不同程度的傷,要數最輕還是孫哥,畢竟按照武力排行,在镖局裡,也就總镖頭跟他不相上下。
孫哥帶了早飯過來,穆厘正好餓了,以前最不喜歡清湯寡水的粥,現在幾口就能幹完。
孫哥說:“你的傷一天得上三次藥,你自己不方便,就讓——”
“我來啊?”季吒沖穆厘抛了個媚眼。
穆厘瞬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沒等他拒絕,孫哥繼續說:“總镖頭給你找了個小厮,這幾天就讓小厮照顧你。”
這是镖局的傳統了,住镖局裡的镖師受重傷不方便,就會派小厮過來照顧一二。
“對了,我那個包裹呢?還在麼?”穆厘問。
顔墨說:“在,隻是髒了。”
“還在就好。”穆厘松口氣,“洗洗就行。”
“沾了血,可能洗不幹淨。”顔墨又說。
穆厘一愣,白色的,沾了血沒有及時洗,事後肯定洗不掉那些血迹,可可愛愛小毛球,幹幹淨淨長回脖,就這麼沒了。
穆厘的眉眼登時耷拉下來,滿腔郁悶,“放哪了?我……到時候再洗洗看。”
“小厮幫你洗了,不過确實洗不幹淨。”顔墨說:“你還有回脖,這個是幹淨的。”
穆厘差點就想跳起來,顔墨講話大喘氣,他還以為兩樣都沾血了呢。
至少留了一樣,一樣也可以了,隻要林以玖過來,就還能送給他。
隻是穆厘躺了兩天都不沒見林以玖的身影,他想着是不是林以玖不記得他的回程時間,所以也不知道他受了傷。
轉念一想,這麼重的傷,還是不知道要好,不然那書呆子肯定要當着面哭了。
穆厘對眼淚沒轍,對書呆子的眼淚更沒轍。
穆厘又養了兩天的傷,這兩天,他認識的人都來問候了一遍,就連小二哥也抽空過來遛了一圈,可這麼多人裡,唯獨不見林以玖。
剛開始穆厘還能用林以玖也許不知道來說服自己,現在,什麼理由他都想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