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厘說：“你不說，我真走了啊？”

林以玖以非常緩慢的速度走到床榻邊坐下，然後小聲問了一句：“哥哥，你怕鬼麼？”

穆厘一時沒反應他問的問題，“什麼鬼？”

“就是……鬼。”林以玖欲言又止，盯着穆厘，“方才和镖師們喝酒時，他們說起了鬼故事，聽着有些吓人。”

“……你怕鬼？”

穆厘忽然反應過來林以玖這晚上為什麼反常了，原來是……怕鬼？

所以想讓他留得久一點？甚至還找借口讓他洗了個澡？

但是看林以玖這樣子，也不像怕鬼的啊。

“你怕鬼？不會吧？你念的聖賢書，怎麼會怕鬼？不應該社會主義根正苗紅一切以科學為根本宗旨破除一切封建迷信嗎？”

“……”雖然不是很懂穆厘後面說了啥，但是林以玖聽懂了前一句，“這世間所有事物都未可知，知之甚少，是以人需持敬畏之心，方可在世間安穩行走。”

“……那你有敬畏之心嗎？”

“自然是有的！”

“那你怎麼還怕？”

“……”

林以玖暗道糟糕！說得太過了，阿厘不會就這樣信了吧？

此時的林以玖如坐針氈，腦子裡翻開所有書籍，逐字查閱，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忽悠，啊不，反駁的話……

“不過……”穆厘說話了。

他想到自己莫名穿越，本來就沒什麼科學道理，也不能說服人。

指不定這裡真的有鬼，指不定書呆子确實怕鬼，指不定書呆子真的會被吓到。

既然如此，那他肯定得保護好這書呆子，不然這人呆呆的，被鬼吓到了可怎麼辦？

“不過你說得對，人還是要有敬畏之心！你去睡吧，我在這看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林以玖一聽有些急，怎麼還要走呢！

他抿了抿雙唇，頗有些不安地看了穆厘一眼，随後垂下眼眸，好似強裝鎮定般回道：

“夜深不便走夜路，更何況外頭還要宵禁，若是被人發現，定要治罪，如此這般，阿厘還是莫要勉強，我一人也可，雖是有些怕鬼，但也無妨，左右明日起晚了被父親責罵罷了，這樣的事我已是習以為常了。”

林以玖說完便起身往書架那邊走去。

房間裡隻有床榻附近點了燈，書架和床那邊一片黑暗。

林以玖摸索過去的背影像是毅然決然地走入無盡深淵。

穆厘看着人走了幾步，又停下，繼續摸索，看着這背影，心髒似乎被輕輕啄了一下，他連忙起身，端着燈走過去。

路被照明，林以玖腳步一頓，回過身，耷拉着雙眉說：“哥哥把燈給我吧，莫要耽誤了時間。”

穆厘登時心軟，他雖然是穿越過來的，但他内心又不怕鬼，反正就是一晚上，那就……那就陪他一晚上好了，免得他明天被罵。

“被罵這種事哪裡會習以為常的？沒事，我今晚不走了，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就陪你睡。”

林以玖猛地擡頭，雙目發光，“真的啊？”

“真的真的，我睡外側，有鬼來了，我替你擋着！”穆厘笑說。

林以玖心裡高興，面上不顯，他牽起穆厘的手，将人帶到床前，然後小聲說：“我這床鋪不甚大，委屈阿厘了……”

“這有什麼，我睡哪都行，好了好了，你睡吧，明早還得起來念書呢。”

“嗯。”

燭火被穆厘吹滅，兩人和衣上床躺好，躺着規規矩矩，林以玖睡在内側仰面躺着，穆厘睡在外側，側身朝外躺着。

一陣沉默之後，林以玖悄悄挪動身體，微微靠近穆厘的後背，輕輕扯了扯他的衣服，小聲說，“哥哥，我、我可以抱着你睡嘛……”

“嗯？”穆厘都快睡着了，聞言清醒了一些，他轉頭看向林以玖的方向，隻看到一個弱小無助的輪廓，“睡不着？要是怕的話就挨着我——”

話音未落，穆厘就被他從側面抱住，抱着結結實實的，轉個身都難。

穆厘一愣，這姿勢是不是有點奇怪了？

還有點……暧昧？

哇靠！

穆厘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吓一跳，反複同自己說：别瞎想！林以玖就是害怕了才會這樣，都是男人，抱一抱怎麼了！

兄弟抱一下，說說你心裡話！

……什麼亂七八糟的！

穆厘愣神之際，發覺林以玖突然在他頭頂上蹭了蹭，“這樣就能睡着了，多謝哥哥。”

一句“哥哥”，尾音輕顫婉轉又悠揚。

林以玖……隻是怕了，沒有别的意思，不要瞎想！穆厘反複告誡自己。

蹭一蹭什麼的，是有點暧昧啦……但是！害怕嘛！多正常的事情呀！

穆厘為了證明自己心裡沒有多想，然後反手也把林以玖抱住，腦袋靠在他的胸膛上，閉上眼睡着之前，内心飄過一句話：怎麼感覺還有點安心？

黑暗中，林以玖的嘴角微微上揚，沒有鬼的夜晚，顯然做了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