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吧。發生這麼多,她絕不可能再跟項廷開繼續下去了。她會用各種方法——甚至她莫名有種預感,自己基因替換的迷霧,和他即将要透露的真相,都可能會成為幫助她成功逃離的武器。
“我很早就想離婚了。”安韻低下頭,“我非常後悔遇見你小叔。”
項康言擰着眉頭,那一點點對項廷開的護短再次浮現,頗有點不痛快,又或許是一種微妙的心理——每每聽到安韻對項廷開的貶低,他總覺得自己也被跟着貶低了一樣:“你也不至于這麼說。”
安韻深吸一口氣。
“你走吧。”
項康言愣了一下,表情很快結冰:“我認識他總比你認識他要久,我了解他是什麼樣的人。”
安韻幾乎要冷笑出聲:“他是什麼樣的人?”
“他對家庭很忠誠。”項康言走近了一步,皺着眉,“他嚴于律己,有奉獻意識,如果你們真的要結束婚姻,我不會覺得這之中全是他的問題。”
安韻“哈”了一聲,根本懶得去說:“你走吧,你到底來幹嘛?”
二人的距離驟然拉遠,本算和諧的氛圍一下破滅。項康言大步朝前走,連額角好像都跳出了點青筋:“你說得對,我來幹嘛?”
就此不歡而散,安韻再轉過頭時,就看見項廷開站在門框底下。
安韻冷冷地撞開他,回到卧室,這一整個過程項廷開的眼睛都像蛇一樣陰沉又死寂。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方才那些被他摔碎的盤子居然全都清理幹淨了,顯露出一種拙劣低下的掩飾感。
項廷開原地站了一會兒,又跟着她上去。安韻被盯得發毛,猛地甩上門,最後一秒鐘看見他站在走廊中央,一動不動。
她看着門闆,好一會兒,拿着衣服靠在牆上。迷霧重重下安韻都要驚歎于自己的接受能力——是害怕嗎?是某種對立于項康言所說的“克服”的懦弱?
但他所說确實有一定道理,就算給出口頭答案,安韻也不會去輕易相信了。她閉了閉眼,忽地對着門喊:“我們的事還沒結束,項廷開,明天你最好能拿出充分的、真實的證據。”
“我知道這一定跟你有關,”她的聲音都開始發抖了,“如果這能搞垮你,我就用它搞垮你;如果我發現真相這件事讓你不痛快,我就一定要知道是什麼回事。你别想着糊弄我!”
一定跟他有關。
一個人登記的基因信息是别人的——這在什麼情況下會發生?她身邊認識她最久的人,都明知這點而隐瞞,是為什麼?還有金·李維,安韻原本想要聯系她,可卻怎麼也聯系不上。
對,還有。
安韻倏然想起葉石定信跟她說過,項廷開一直在尋找一個人。
這跟她的事有關嗎。
她在官方登記的信息裡是另一個人,然後項廷開在找一個人。
兩件事有關嗎?
安韻的心霎時變得非常冰涼,好像慢慢地都要跳不動了,她試着往深處想,可太陽穴卻像針紮了一般。
而門外項廷開哪知她所想,他隻是沉沉地凝視,那眼神仿佛要透過門闆攝食背後的安韻。
不痛快?
那就不痛快吧。
這一晚,項廷開向副部長确定,明天就會是安韻的最後一次禁區清掃活動。他沒有進房間,而安韻一整晚被噩夢纏身,她夢見自己的名字出現在了基地系統的緝拿名單上,可理由為何卻看不清。
大清早一起來,就聽見客廳的電視機播報了幾起捕捉械人事件,據說是又擒拿了一個據點。安韻沒有表情地聽完,出門時卻沒看見葉石定信,而項廷開站在車前:
“我送你過去。”
安韻忽略他往另一輛車走,走了一會兒卻停下來:“你對葉石定信做了什麼?”
項廷開的下颚繃得很緊,整個人都在強忍似的:“我還留着他幹什麼?他都能撞我的車了!”
說完他又深吸一口氣,好像想要氣氛平和一點:“我送你去。”
安韻嘗試着啟動另一輛車,卻發現根本動不了。時間好像都跟着出汗,她就那樣冷着臉擺弄了許久,而項廷開始終站着,像根陰魂不散的石柱。
“上來吧,我剛好順路。”項廷開放緩呼吸,甚至是溫聲道,“都到這一步了,我也覺得沒意思了,隻是送一下你。”
安韻警惕心作響,但眼看就要遲到,又覺索然無味。她一言不發,坐到後座,發了條信息給葉石定信。
葉石定信的回複是:“我今天會找時間向項先生說明并道歉,小姐不用擔心我。”
一直顯示“輸入中”,似乎他還想說什麼,可安韻等了一會兒,卻沒有再收到别的信息。
而顧永永那邊也很奇怪,沒有發任何信息過來。
安韻思索着,見車子的确是往基地的方向開,又放了點心,項廷開大概注意到了她這個想法,低聲說:“你不用那麼戒備。”
她靜了一會兒,沒有忍住:“我的基因信息到底是怎麼回事?”
“今晚你就知道了。”項廷開注視着前方,“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然後,你就自己決定吧。”
一路無話,有那麼一瞬間,安韻很想嘗試着分辨項廷開是不是在撒謊,可她突然發現,她既不了解他撒謊的樣子,也不清楚他誠實時會是什麼樣。
項廷開在她心裡已經變成一個非常、非常遠的人,身體再靠近,好像也沒法改變這一點。
這一刻安韻看着熟悉的路景,不由得回憶起從頭到尾發生的一切,她盯着項廷開頭頂的那個發旋,忽地說:“……這樣真的很沒意思。”
項廷開的手緊了緊。
“項廷開,我們兩個不要再遇見,好像對我們都好。我們當時婚配太沖動了。”安韻的喉嚨莫名也有點啞,她難得肯去回憶,“我想不懂你以前到底在堅持什麼……”
最後,她刻意讓聲音冷漠起來:“請你說到做到。”
車子停下,已經到了基地。安韻看見基地門口竟然加緊了安保措施、看見了正低頭走進去的羅西,與此同時也聽到項廷開釋然甚至有點溫柔的聲音:
“我……會的。”
他又說:“今晚早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