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寂靜。
葉石定信歎口氣,行駛途中因為眼角發癢,略微擡手撫弄一下——誰知就是這個當口突然沖出一輛車,他一下沒注意,當即便是一個急刹。
安韻終于出聲:“沒事吧?”
“沒事,”葉石定信手指一緊,在心裡責怪自己,“不好意思小姐。”
見他一直揉弄眼角,安韻又問:“你怎麼了?”
葉石定信頓了頓,也沒說他這幾天用眼過度:“眼睛不太舒服……”
安韻蹙眉:“你轉過來,我看一下。”
葉石定信一滞,手指關節反倒莫名發力,轉過去時更通紅幾分,安韻大概觀察了一下:“怎麼這麼紅啊?”
他不說話。
“多休息,你不要再揉了。”她說,“我明天給你拿瓶眼藥水過來,順帶把小曲下個月的藥品拿了。”
葉石定信笑了笑,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竟是有點懷念的麼?他輕輕點點頭,剛要轉回去,卻隔着後排車窗玻璃看見了什麼。
真奇怪,他是因為突發意外停在路邊,可那時跟在後面的這輛車似乎……也一直停着沒走?
葉石定信看了眼項廷開派來的另一個保镖車,也不知那邊的司機注意沒有。他靜等了一會兒,果不其然,那邊的項家下屬下了車。
事實上葉石定信什麼也不知道,也并不支持門禁這件事,可項廷開不僅讓他來接送安韻,還格外喊了另一個下屬殿後,這難免讓他對于……一些安全問題,尤其是安韻的安全問題提高了警惕。
很快,那個一直停着的車走了,大概隻是巧合。
項家下屬朝葉石定信投來一眼,聳了聳肩。
差不多六點二十分時,他載着安韻回到家。
今天項廷開晚歸。
從前他會比安韻早下班回家,但從不久前開始,他就變得稍晚了一些。葉石定信昨天隔着書房聽見……似乎是北機部要做什麼改革?項廷開的職位會有所變化?而最近在做很多收尾工作?
他擡起頭,看向樓上。
安韻照例先去浴室洗澡,原本在長期标記後她的信息素水平就會趨于穩定,可不知是不是因為前幾天的信息素威脅,導緻她的身體分外疲憊。
熱水從頭頂流下來,安韻忽然低頭,端詳自己的身體。
她的身體不是那麼柔軟的,有些地方反而非常堅硬。她不知道怎麼說,總之好像并沒有那麼精緻。還有一些疤痕,她連它們是從何而來都不知道,大概是小時候在福利院弄的吧。
她看了一會兒,心裡忽然湧起一點厭倦,閉了閉眼,抽身出去。
床也同以前一樣了。兩個枕頭,但中間一條分界線。
安韻裸.露着站在房間裡發呆,這時敲門聲忽然響起:“小姐?”
“嗯?”
“婚配中心的人來了,”葉石定信說,“說是了解到你前段時間的情況,過來訪問。”
安韻閉了閉眼,不多時換好衣服下去。她連頭發都還濕漉漉的,下樓看見了一位大概是beta的中年女性。
婚配中心分配至每個轄區、每個家庭的成員基本是輪班制,這倒是一個新面孔,也穿着工作服,見了安韻還給她出示了證件:“安夫人,您好,您可以叫我司蓮。”
安韻可有可無地點頭,站了會兒,非常較真地說:“婚配中心來訪不應該提前向居民确定時間嗎?忽然到訪會打亂我的生活節奏,我現在沒有心情接受調查和疏導,你可以走嗎?”
如果換一個新人,估計就會被直來直往的安韻吓走了,但司蓮估計是個有經驗的,聞言竟莞爾一笑。
“有時候,改變和轉機總是沒法提前通知。”
一旁,葉石定信過來端了兩杯水,接着便靜靜站在安韻後面。
司蓮看了他一眼,朝他點點頭,半開玩笑地對安韻說:“安夫人現在願意讓我留下來了嗎?不然我連水都不太敢喝啊。”
安韻向來也是吃軟不吃硬,抿抿嘴,默認。
司蓮開始向她進行了一些日常的、同從前相差無幾的提問。
葉石定信手腳麻利,在安韻洗澡期間便準備了晚飯,此間一直就停在她沙發後面,甚至還快速地離場,拿了個毛巾回來。
安韻握着柔軟的毛巾,看着眼前的工作人員,慢慢的還是有些厭煩,片刻開口:“我的訴求一直沒變,婚配中心一直忽略我的訴求,這件事也一直沒變。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她偏了偏頭,低聲着像在自言自語,“還說什麼改變和轉機……”
這下,司蓮挑了挑眉:“抱歉。”
說完,她居然暫時閉了口,又看了眼葉石定信。
安韻本人沒察覺到,但葉石定信這麼敏感的性子,自然是注意到了:“……是要我離開的意思嗎?”
安韻一頓,回頭看了眼他,又看向司蓮:“怎麼了?”
司蓮說:“我隻是憑着經驗聯想,有些時候因為旁人在場,受訪者往往無法道出真正的心聲。”
聞言葉石定信皺了皺眉,但内心是理解的,倒是安韻說了一句:“他沒關系。”
“沒事的,小姐。”他又朝司蓮溫和地欠了欠身,“我隻是習慣性跟在她後面,不好意思。”
葉石定信說完剛要走,卻返了回來:“不好意思。”
他非常輕微地眯了下眼睛。
“我可以再看下您的工作身份證明嗎?”
司蓮微微一笑,像是有點無奈。
她自然地拿出電子證件。
須臾,葉石定信再次欠身,踱步回到了廚房。
“安夫人,”司蓮默不作聲地收回目光,又看看四周,“你知道我說的轉機是什麼嗎?”
安韻看着她。
“離婚。”司蓮輕聲道,“婚配中心也一直關注着你和項先生的情況,一直擔憂、思考着你作為被動方在這段婚配中的感受。”
安韻手指一蜷。
“剛才我也聽你說了前段時間你的身體情況,這一點我會記錄在案,作為推進離婚的輔助材料之一。”司蓮說,“現在,您能不能帶我去您的卧室呢?”
“……卧室?”安韻問,“去卧室做什麼?”
司蓮睨她一眼:“卧室環境可是伴侶關系、伴侶生活的重要體現啊,這一點也是可以記錄在案的。”她說,“而且我想,或許在卧室裡,您更能敞開心扉吧。”
安韻微微怔忪,畢竟以前婚配中心的人來了那麼多次,可沒有一回提出要去卧室的。
她思考片刻,站了起來:“那走吧。”
兩個人剛邁上樓梯,那邊的葉石定信就過來了:“……小姐?”
“嗯?”
“你們這是做什麼?”
“司蓮說帶她去一下卧室,”安韻把剛才的話複述了一遍,“說是做輔助材料。”
葉石定信一頓:“……是嗎?”
底下的beta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握着安韻的手,卻轉向了司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