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也不太了解,”李琛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不太恰當的事,趕緊轉移話題,“不過你們上次不是調查到一對嗎?有個百分之六十五信息素依賴度的alpha,因為伴侶……”
“對對對!我就是要說這個!”顧華夏想起來這茬,“飄海區的,你們知道怎麼回事嗎,這一對剛過十周年結婚紀念日,omega居然遇到了配令!”
連顧永永都有點驚訝了:“配令啊?”
配令,隻是聽聞也覺得很可怕,很不可思議,仿佛是一個人命中落下的烙印一樣。試想想看你可能會無法控制地為了另一個人的一根毛發就當場發瘋,毀滅自己原有的生活,但卻絲毫無法控制。
安韻也看過去。
“alpha察覺到伴侶不對勁,開始跟蹤調查,當場抓住,”顧華夏壓低聲音說,“持刀傷人了,雖然配令救了回來,但omega也得了嚴重的心理疾病。”
“這對最後就離婚了,那個alpha對伴侶的信息素依賴度過高,也接近于單向依賴症,後續過得也不好,是吧?”李琛向妻子确認,說完感慨,“感覺十幾年隻能遇到一例啊……這麼稀奇的事。”
安韻微微出神:
“這種是不是一定能離婚了……”
旁人沒聽清:“什麼?”
她聲音大了一點:
“這種就一定得離婚了吧?”
“當然了,我還不知道嗎。”顧華夏說,“雖然婚配結成後離婚需要重重審核,會有各種各樣的情況,但如果有配令這樣的事情出現,那是一定要進行介入處理的。”
“我說句不好聽的,不管是單向依賴症還是雙向依賴症,可都相當于精神病一樣,會危害社會的。”
安韻靜默,隻跟着點了點頭。
顧華夏話鋒一轉,看着兒子:“所以等你婚配呢,我可是一定要好好地……”
“媽!”顧永永受不了,拉着安韻站起來,穿過三兩長輩。
身後傳來笑聲,安韻被他攥住手,覺得有點熱,而顧永永也很快放開。
笑聲越來越遠,穿過層層樓梯,氣氛變得好像有點怪。
“這是哪裡?”
“天台。”顧永永說。
看起來,顧永永家的天台隻有他會到訪——這裡并非完全露天,人工斜出了一面寬約兩米的棚頂,地面上則放了一張躺椅、一個天文望遠鏡和一個星空燈。
“你等等。”他說。
安韻聽見他下去,問了句我們什麼時候吃蛋糕,聽見顧華夏打趣,喲你以前不是不喜歡吃蛋糕嗎怎麼問這個……沒多久,顧永永回來了,手裡拿了另一個躺椅:“坐。”
安韻問:“所以我們什麼時候吃蛋糕?”
顧永永白了她一眼:“我說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
安韻笑了下,看着他,又說了句“生日快樂”,而後頗為新奇地坐下來了,坐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躺,而她身邊的顧永永早已像是度假派一樣,悠然放空地躺在椅子上,側臉在靜谧的夜色下猶如片抓不住的雲。
這跟進了他家的感覺不太一樣,這是更為私密的空間。
她很久沒有這樣躺下來,眺望沒有星星的夜空:“你經常這樣嗎?”
“經常。”顧永永說。
夜風絲絲拂過,她不自覺閉上了眼睛,可在下一刻,突兀的鈴聲便響了起來——
是葉石定信的電話?安韻蹙蹙眉。
“小姐,”beta輕聲彙報,“剛才項先生打電話回家沒人接,找到我,我跟他說你去朋友家了,他讓你立刻回來。”頓了頓,葉石定信說,“……他應該也快到家了。”
安韻硬邦邦的一句:“哦。”
挂了電話,卻沒有要動彈的意思。
顧永永看着她,心思卻飛到了别的地方。
安韻完全不像是已有婚配的人,而鑒于顧永永自己對這個問題敏感且厭倦,所以,他聰明至極,輕飄飄地問:“安韻。”
“嗯?”
“你……抑制劑使用頻率高嗎?”
安韻愣了:“高,怎麼了?”
“哦,沒事,”顧永永嘴角揚了起來,“我也高。”
安韻感覺哪裡怪怪的,但這時通訊器卻又響了起來,打斷她的思路。
這回成了一個陌生号碼,她面無表情地挂斷,又躺了一會兒,對顧永永說:“我有點想吃蛋糕了。”
“好。”顧永永輕聲道,“但是下去前,我要跟你說一件事。”
“今天早上,我本來是來道歉的。”
安韻轉過頭。
這個時代已經看不見星星了,但顧永永說着這些話,卻忽然拿起了那個星空燈。
須臾間棚面變為璀璨奪目的星頂,碎鑽般的閃星在眼前輪轉,一時間安韻屏住了呼吸,風又拂過幾陣,帶着棚面簌簌抖動,星星仿佛要也跟着墜下。
“……就這樣。”他說,“你是不是其實沒聽到啊?”
安韻靜了一會兒,沒回答這個問題:“金·李維現在怎麼樣?”
顧永永不欲跟她多講這件事:“在醫院休養。”
安韻沒講話。
顧永永是那類過于在意細節的人,有時圓滑成熟,有時則好像直白幼稚,忍了一會兒哼道:“你說句沒關系吧。”
“沒關系。”
顧永永又覺得她原諒得太輕易了,半玩笑道:“對我這麼寬容啊。”
安韻也笑笑,是有點傻的那種幹笑,默了一會兒卻忽然低聲說:
“那麼多投訴文件,裡面也沒有你的一份……”
一開始顧永永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很快,他内心就好像被什麼劈中了似的。他禁不住偏過頭去看她,那一刻安韻像躺在一片夜與星的海洋,她的雙手放在腹部上,睫毛微微顫動着,臉上則露出了幾分平日完全見不到的近乎優雅的惆怅,顧永永的喉嚨仿若被掐住般發不出聲,隻能對着眼前的omega愣怔。
可惜,她的通訊器又不解風情地繼續震動,安韻的臉色一變,這回直接關了機,然後對顧永永說:“我真的很想吃蛋糕。”
顧永永突然意識到自己盯了她太久,猛地收回視線:“……走吧。”
等吃完晚飯和蛋糕,滿打滿算也在顧永永家待了快兩個小時,安韻在顧華夏的不舍挽留中道别。顧永永原本說要送她,但她堅決駁回,表示自己回家。
晚上九點,夜色極為深沉,安韻瞥了眼放在副駕駛上的通訊器,表情越發冷淡,她拿起來一看,原來是葉石定信又發了條短信:
“小姐,你還是趕在項先生到之前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