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踩下刹車,刺耳急促的刹車聲打破了深夜的靜默。
來呀……
仿佛有一雙溫柔的手撥弄着她的心髒,讓她忽然徒生一股巨大的空虛和茫然之感。
安韻愣愣擡頭,看着黑沉沉的夜空,連雙手都被勾得五指張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
來呀……
它愈發濃烈,并不芬芳,甚至帶有一份毒霧般的危險,卻引得她失神地跌下車,朝這本能所指引的方向走去。越近心中的感受便越無法言說,她沒由來地被傷心擊中,站在原地搖擺。
片刻,又加快速度往前,隻想埋在那份氣味裡永遠不再醒來。
并不是偏僻的地方,眼前出現了一棟安韻本該熟悉的建築:葉石定信的家。
但此時此刻,她的大腦已經塞不下除了那陣氣味和尋找的欲望外的任何想法。
不多時,葉石曲就驚喜地打開門:“安韻姐姐!”
"你、你怎麼了?"這個小omega立刻覺得不對,用力扶住她,“你來找我舅舅嗎?我舅舅上去了啊……”
安韻不言語,臉頰已經染上了不正常的酡紅,隻是在夜色下不甚明顯。她掙開葉石曲,忍受着太陽穴的刺痛和嗡鳴,直直看向一個地方——
不大不小的院子裡,有幾座碳纖維軍用集裝箱。
很奇怪,在這一秒理智刷地回籠,那種感覺就像一個人失手錯事後,猶疑着要不要再前一步的最後掙紮。
我為什麼來到這裡?
安韻死死盯着它,沒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滾燙得仿若亟待爆發的火山,她又提起腿,正要再往前邁一步,身後卻傳來一股力量。
“舅舅!”葉石曲說,“你可算回來了。”
葉石定信的臉很沉,難得有這種不穩重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他緊抓着安韻的手臂:“小曲,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哇!安韻姐姐突然就來了!”葉石曲仰望着她的臉,“安韻姐姐?你怎麼啦?”
一大一小圍着安韻,她卻像失了語一樣,眼見她似乎一直看着箱子的方向,葉石定信剛想說什麼,手背卻被什麼輕輕敲了似的。
他低頭一看——居然是安韻的阻隔貼!
霎時,那股生猛的花香就竄了出來,葉石定信飛快說:“小曲,快回房間!”
雖然一直在吃藥控制,但對旁人信息素會發生過敏反應的葉石曲也來不及關心什麼,靈敏閃回房間。葉石定信情況同葉石曲母女倆不太一樣,因為得到了早期幹預,所以并不會病理性敏感,相反還遲鈍了些,而同樣無法分泌信息素。
他是一塊萎縮的朽木了。
安韻恍惚着被葉石定信帶進屋裡,正跌坐在地上,下一瞬又被人托起來靠在床邊。
而她居然在此豔豔燃燒。
“你怎麼了呢?”他靜靜地看着她,忽然握着她的手,冰涼的臉就貼了上去。
“這樣可以降溫嗎?”
這麼看着,回憶攀上幹燥的心頭。那是項廷開出差以後,偶然一次,他撞見安韻的發情期。其實也沒有什麼需要記住的細節,安韻很信任他,事實上他也值得信任,因為他可是個非常沒有吸引力和攻擊性的患病beta啊。
沒有什麼值得記住的,除了她的味道。
緬栀子,也叫雞蛋花。葉石定信聽說過雞蛋,卻從不知道雞蛋花,他覺得這名字很好玩,也奇特地符合安韻帶給他的感覺——
傻子。
葉石定信除了讨厭錢權高官、那群武斷強悍的alpha、所有過于健康和幸福的人、葉石曲以外的所有小孩,最讨厭的,就是傻子了。
但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視線微移,看見了床頭櫃子上放着的那瓶香水。葉石定信的臉終于擡起,一隻手握着那瓶香水,一隻手撥開安韻散亂的頭發:“小姐,這樣會好一點嗎?”
“我這連阻隔貼都沒有,”他真是竭誠相待,好像因為無法幫上忙,連一貫溫和的臉色都沉郁下來,聲音卻還是很輕,“我幫不了你啊……”
人呢?
項廷開皺眉,息了光屏,先後打給安韻和葉石定信,可剛下樓便聽見兩道相交的通訊器振聲。
他腳步一頓,随即大大邁開,出門拿到了工作人員留下的樣本,接着開始往山下巡。
原本就是要去把項羅的東西搬回來的。
想到這裡,項廷開無聲眯起眼睛。他還沒走到一半,那野獸般的直覺就促使着他微微伸長脖子向前看——
安韻的車?
項廷開猛地停下,見連駕駛座的車門都沒關上,然而很快就又發現,葉石定信家院子前的門也是半開狀态。
他一推車門,臉色已經隐隐發沉,腦子裡在飛快計算,路過那幾座箱子時都沒有側目。項廷開在牆壁上大力敲了敲,揚聲喊:“安韻!”
一時間,無人應答。
他的嘴角緊繃着,葉石定信家不大,很快就鎖定了位置。
直覺告訴他,是那間主卧。
項廷開大步靠近:“葉石定信?”
愈近,一股濃郁而熟悉的氣味就撲面而來,項廷開腳步先是一滞,接着整個人隻覺不可思議,神色即刻可怕起來,與此同時alpha的耳尖一動,敏銳捕捉到那陣聲音!
嘎吱。
嘎吱嘎吱……
好像搖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