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沉。
安韻像一個幽靈一樣飄回家,連自己是怎麼打開門、回去前要記得先換阻隔貼都忘了。
房子裡氣氛也很詭異,客廳邊緣放了一個巨大的方形包裹,而此時此刻正有幾位工人正在埋頭做事,聽見她的動靜,着急忙慌地回頭,喊“夫人好”。
她一概沒回,感覺全身都不舒服,尤其手和腦部,整個人像在經曆一場高燒,把方才的種種細節燒了一幹二淨。
比起聽覺和視覺,更敏銳的是嗅覺——隐約能聞到一股她非常喜愛的濃郁的肉味,這讓這些天被強制改變飲食結構的身體小小地興奮了一下……但是,好累,她好累。
安韻像在軍校裡做體能訓練一樣上樓梯,每一步都很慢,終于露出頭的時候,在餘光裡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是項廷開。
他站在他的房間前,古怪地背對着她,仿佛沒聽到她上樓的動靜。與此同時,二樓走廊裡也擺着一堆包裹和小型彩色家具。
安韻的大腦無暇思考這些,隻是呆呆地循着本能往床走,但下一刻聽見項廷開淡聲說:
“我房間壞了,不能住。”·
說這話的時候他依然背對着她,并且蹲下來拆開包裹,很忙的樣子。
安韻根本就沒消化他的聲音,身體像綁了個沉重的鐵擺,繼續一晃一晃低頭向前。
項廷開終于覺察到不對勁,站起身回頭。
“安韻?”他的神情瞬間微變,“你怎麼了?”
安韻木然立在原地,接着,整個人忽地往前砸——
項廷開瞳孔驟然縮緊,反應迅速地卡住她雙臂,那顆小而圓的頭就很累很溫馴地頂在他下巴那兒,不激烈,不掙紮,但不知為何讓他微微晃動了。
“……安韻?”
安韻猶如自言自語:
“好吵啊……”
項廷開紋絲不動,手背上的青筋一凸。
事實上他應該敏銳地反應過來這一切不大正常,可她頭抵過來的觸感就好像把心口也齧咬出一個洞,霎地穿空了心堂,陣陣趟來叫心髒風幹到發酸,居然讓向來漠視她人意願的的項廷開定在原地沉默。
唯有沉默。
但要是别人來看,隻能看見項廷開的表情毫無波瀾,仿佛隻是看在同住屋檐下的情面才勉強給靠一靠,又好像是在思考什麼。
安韻自己很不舒服,仿佛有另一個人在搶占她的身體,但同樣的,從外面看一切正常。
項廷開沒有移動扣住她的雙手,靜了片刻,接着才嘗試着用手指觸碰她後頸的腺體——也正常,很幹燥,不滾燙。
他反而關注起别的細節。
她的肩頭被他戴着戒指的手硌着,略微不适地動彈。
項廷開輕輕擡起無名指,眼神往下流。
其實他早就注意到安韻不戴戒指這回事了。
隻不過項廷開覺得無視工作、鑽研這種細節的行為非常幼稚,在他看來人類最重要的事情不就兩件,一個工作,一個家庭,二者不分伯仲——哪怕在這個時代。
而如今,這件事又開始無聲地往腦裡蹿。
安韻什麼都不知道,真的像是睡着了。
樓下,工人們把家主交代的活弄完,想照吩咐喊他下來看一眼,但喊了幾聲居然沒人應答。他們也知道項廷開身份不一般,面面相觑,都不敢再吭聲。
過了約莫十來分鐘。
實在等不下去了,一個工人小心翼翼地踏上樓梯,剛喊出來,就聽見上邊傳來一句低沉的“在忙”。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回憶起他們剛踏進房裡男主人那副冷淡而警覺的樣子,又想到他工作的特殊性,工人不由得趕緊應聲,根本不敢打攪,肯定是在忙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