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苌楚腳尖撚地,用力一甩雪霰:“給我備好那什麼保命的玩意,我不想死!”
沈苌楚不顧雪霰抗拒,用力一甩,逼出的绛紅真火自劍柄向下流淌,雪霰劍劍垂立,流火似虹,淌落地面。沈苌楚腳尖輕踏,身如輕燕,朝着于至岑身側掃去。
于至岑手負于身後,身形似幻,驟然湮燼。沈苌楚撲空,眼睛一轉,回頭沖南宮臧喊道:“身後!”
南宮臧迅速擡起黑氣凝結的劍格擋,耳邊吹起微風,于至岑如鬼魅:“南宮臧,别忘了,你的劍術,可都是我教的。”
于至岑凝靈力一拳打在他胸背,再接一掌,不費吹灰之力将南宮臧打飛。
沈苌楚要去追,半空中昏昏沉沉的南宮臧被一人接住,她定睛一看,是匆匆趕來的喬羽。他被南宮臧撞得一個跌列,公孫裘重劍橫檔他脊背,才堪堪停了下來。
見南宮臧暫且無礙,沈苌楚果斷回頭,繼續與于至岑纏鬥。
二人身影在峰頂交錯,公孫裘看得糊塗,這沈苌楚又抽什麼風,居然和掌門打了起來。他瞥一眼喬羽架着的人,驚呼出聲:“這魔是誰!南宮臧?!”
喬羽點頭,将南宮臧推給公孫裘,一句“看好他”,就朝着峰頂趕去。
公孫裘看着南宮臧,扔也不是抱也不是,看着主峰下緩緩張開的魔淵如同赤紅色的獸口,邪風之下,禦劍也變得愈發困難。在他身軀搖晃,快要站不穩時,從頂峰處飛來一隻信鳥,附掌門法印:
“沈苌楚勾結大魔開啟魔淵,意圖吞噬乾華山,速通知各峰長老前來抗敵,設法關閉魔淵。”
一封靈信正中公孫裘下懷:“我就知道,沈苌楚果然是叛徒!”
說罷,他目光複雜地看着南宮臧,掌門并未交代如何處置南宮臧,思索片刻,在他背上貼了張升符,随意一抛,往青墟峰趕去。
主峰之上,于至岑左右閃躲,時不時向沈苌楚劈幾道劍氣喂招,頗有幾分悠然自得的興味,他道:“以卵擊石。”
沈苌楚靈府冰封剛解,靈力不足,加之體力消耗,有些氣喘。山下魔淵魔氣逸散愈加強烈,她甩出的幾張聚靈符被魔氣吞吃。
雖不想承認,可她已有強弩之末的征兆。
這幾招也讓她切實感受到,于至岑無意取她性命,隻是在消耗她。
于是,沈苌楚放緩動作,落地輕輕喘息。
她做不到,至少她一個人,完全做不到。
于至岑也随他停在不遠處:“累了?”
沈苌楚提着雪霰點頭:“累了。”
見沈苌楚停止掙紮,于至岑白衣飄飄落地,面帶慈愛,笑道:“累了就歇歇,看,你師兄也來了。”
沈苌楚随他視線看去,喬羽禦劍趕來,擋在了她身前。沈苌楚有些驚喜:“喬羽……”
“掌門,”喬羽沒有猶豫,撲通一聲單膝跪在地上,“師妹一時糊塗頂撞掌門,懇請掌門恕罪。”
沈苌楚呼吸一滞,微微睜大眼睛:“我沒有……”
喬羽冷聲斥責:“閉嘴!”
“青墟之災罪魁禍首高元基已畏罪自盡,你不能在不依不饒了,沈苌楚。”
不依不饒?
沈苌楚不可置信地看向于至岑,他又恢複了平日親切和藹的做派,方才展露的邪性不複存在。
她心中生出無限委屈:“是于至岑要乾華山所有人的性命!”
“沈苌楚,你究竟要耍性子到什麼時候。”喬羽背躬得更低,冷聲道,“向掌門道歉。”
沈苌楚瞳孔一縮,眼睛有些酸澀。
太熟悉了。
于至岑:“喬羽,沈師侄現在可不像耍性子的樣子。”
他目光越過喬羽,盯着沈苌楚笑道:“沈師侄将從旭陽之死歸結于我,又夥同南宮臧開啟魔淵。用她幼時從萬立果處習來的萬人生祭陣法,甘做陣眼,意圖犧牲全宗門之人性命而獲得力量,與我抗衡。”
“雖說是我有眼無珠,居然沒認出南宮臧為魔……”于至岑略顯遺憾,又擡升語調道,“或許,南宮臧是受沈苌楚蠱惑呢?”
沈苌楚呼吸有些急促,顫聲道:“南宮臧與我交際不多,且已無開啟魔淵的能力。”
于至岑看向跪在地上的喬羽:“鳳洮,你與她相處時間最長,你信她麼。”
喬羽默然。良久,他忽道:“苌楚自小刁蠻跋扈,入宗門後性子不減,是我未能盡到看管職責,請掌門放苌楚一條生路,待魔淵關閉後,依照宗規,我喬鳳洮與她一同離開宗門,永不踏入乾華山。”
沈苌楚絕望地閉上眼睛。
他不信。
喬羽朝于至岑重重磕了一頭:“沈苌楚,向掌門道歉。”
沈苌楚不回話,喬羽語氣加重:“道歉!”
沈苌楚心中酸澀難捱,似乎所有都對上了上一世,喬羽持劍逼她,說她下毒謀害南宮臧,打開魔淵,要所有人陪葬。
不是我,你為何從不相信我。
沈苌楚默然。良久,她輕輕睜開眼睛,濃密而纖長的睫毛打顫,提起裙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她壓低頭顱,跪着跨過喬羽,一點點挪向于至岑身前,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是我。”
聲音飄搖,被烈風卷走,于至岑踏前半步,滿意道:“師侄說什麼?”
沈苌楚低着頭:“我說……”
驟然,沈苌楚猛地擡頭,眸光毒辣,迅雷不及掩耳間,手中握緊的雪霰已洞穿于至岑心肺!
于至岑一時無防備,難以置信地看向沈苌楚。
沈苌楚手腕一轉,破開于至岑胸口,狠道:“不是我做的,要我認罪,做夢。”
喬羽大驚,要出手阻攔,沈苌楚周身猛然爆破出一股強勁靈力,将他推出數十丈遠,再難近身體!
收到靈信慌忙趕來的長老們還未站穩,就看到這一幕,諸綜峰長老趙一鳴破聲叫罵:“沈苌楚你個魔女,居然刺傷掌門!”
“勾結魔頭,誅殺同門。”
“如此奸詐,不分是非,罪孽深重,罪不容誅!”
逐漸聚集的長老弟子們極盡惡毒言語,叫罵聲愈發得大,遮蓋住了人群後有些虛弱的呼喚。
肇斯行握着裹滿鮮血的升符,跌撞着抵達主峰,脫力倒在地上。挖出縛妖索釋放澎湃靈力反而倒逼他胸口鮮血如泉,他臉色凄白,呼吸粗重。
“師姐,”他小聲叫,想駁斥那些謾罵,“師……師姐不是魔女……”
可沒人理會他。
肇斯行艱難擡頭望向頂峰,在一片怒罵聲中,幾位長老沖向頂峰,意圖搭救于至岑。卻見他忽仰天長笑,身後黑霧快速聚集,将于至岑與沈苌楚包圍,魔氣似卷雲,糾纏壓實,快速團作灰黑色的球。
這團魔氣形态過于詭異,竟将幾位長老接連打出的劍氣吞吃,球面如水般泛出漣漪,不消片刻波動消失,竟又歸于平靜。
于至岑與沈苌楚,就這樣消失在了衆人眼前。
唯留山下,張着血盆大口的魔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