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些寵物狗,其中有條邊牧,我記得你家裡好像也有一隻。”
“哦,是的是的,以前似乎給你發過照片?”
“嗯,咖啡色的。”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像被風吹散。
她等了片刻,才聽到他說話,有些氣息不穩,“我在遛狗,不過看現在的情況,應該是它們在遛我。”
“你在哪兒?”
“朋友家,準确地說,是朋友親戚家。”
她沒細問,聽着對面的隐秘呼吸聲,然後問,“它們倆是不是長得很像?”
他完全知道她的指代詞代表的具體含義,很快肯定,“就是因為像,所以才想讓你看看。”
幼稚鬼……她突然發覺他奇怪得可愛,有點震驚,“我一直以為你更喜歡工作,比如開會、比如實驗什麼的,太毛茸茸的,總覺得和你搭不上太多關系。”
“我以前養過貓。”他聽起來似乎很無奈。
“知道。”她笑,瞥了眼時間,“我……沒幹完活,一會兒聯系。”
“好。”
“哦對,我家的肯定更帥。”
他低低笑了聲。
她繼續補充,準備說完最後一句就結束聊天,“别和你朋友說,我怕他愛崽心切。”
“好。”
她等他挂電話,滾動屏幕,繼續查閱案例。
那邊一片沉默。寂靜中有淺淺呼吸,還有微弱風聲。也對,他大概在等她先挂斷。
“那晚上見,挂啦。”
“好。”
她在浴缸裡又待了十來分鐘,起身換好衣物,吃完酒店送來的早餐,盤腿坐在桌前。
窗外光線熾烈,城市建築群朝天際延伸,像是鉛灰金屬熔岩隆起的脊。湖泊、河流和綠色植被在其間紮根,蔓延出溫柔綠意與湖光山色。
清新濕潤的風透過薄紗,吹進室内。
第二層夾層窗簾在風中鼓動,被掀開的一角劃出弧線,又收攏成花瓣邊沿的波浪形狀。
姜嶼夏換了姿勢坐着,抻長胳膊。餘光瞥見斜後方晃動的窗簾,視野中唯一運動的東西,吓了她一跳。
盡管室内溫度不高,臉上皮膚仍然冒了些油,她起身去衛生間重新洗臉,随後晃去陽台。
外面是一片蔚藍澄明的天幕,四五千米的高空處,遙遠地飄着斑駁的高積雲,如同被積雪染白的簇簇柳葉。她住的樓層很高,所以來自街道的喧嚷聲音在介質中被沖淡。
她終于意識到房間裡實在過于安靜。
突然便想起昨天在企業北門,那個靜夜的某段時間,幾乎一絲風也沒有。
所以那群人的到來顯得格外喧嚷,熱熱鬧鬧地闖入她的視線,尤其是其中那個她已認識很久的人。
認識很久,卻并不了解。兩人之間分隔經年,她原本想先多了解一段時間再做打算。不過既然他這麼做,她也就順勢而為。
手機鈴聲大作。
她身形一晃,又被吓了個激靈。循着聲音,繞過茶幾、藤椅和沙發,從床頭櫃頂拾起手機。
看清備注信息,清了清嗓,然後接通。
“喂,劉總。”
“嶼夏,質控那邊提了幾點問題,我發給你。這個事情優先級更高,你先處理。”
“嗯好的。”她回答得很快,點開電話錄音,回到桌前,下載剛傳過來的文檔。
“手上的活可以暫時先停一停,明天給我也行。”
“好的。”
VP接着讨論她淩晨發過去的文件,指出還需要補充年份和細化上下遊數據。“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我一會兒發給你。那就先這樣。”
她回答完後,盯着手機鎖屏界面怔了幾秒。
接連彈出數條通知,清一色的工作消息。她伸手往上劃,屏幕充斥着更多花花綠綠,信息從資本市場、股市債市,到财經新聞、專題解析。
私人消息摻雜其間,她掃讀完,沒精力立刻回複。
卻也無心立刻繼續幹活。
她很快把電話錄音轉換成文字,标注重點。接着收拾電腦和提包,在軟件上退掉昨天上午買的午餐市券,切換到打車軟件,離開酒店。
乘車的工夫适合休息,她原本準備閉目小憩,覺得不妥,索性還是睜眼望着車窗外發呆放空。
臨近中午,積雲柳葉形狀的雲團簇擁着,像是密度更高的飛絮。太陽的刺目被削減,柔柔和和灑落在地。
手機震動,有新消息。
姜嶼夏翻轉屏幕,看到安珞一的頭像,嘴角現出笑意,點進聊天框。
安珞一趁着工作間隙,超高效率摸魚,緊跟時事進度,“我就說有戲,毫不意外,什麼時候見見!”
姜嶼夏切換到電子日曆,計算未來假期,計劃和她一起旅行,于是繞開關于江林晚的事,讨論目的地選址。
安珞一應付半天,最後堅持拉回話題,“說說他,感覺怎麼樣?”
“了解中,不清楚,還行吧。”
“我叫上裴亦,讓他跟導師請個假。”
“行,都來,一起。”
安珞一末了感慨,“太迅速了。不過認識這麼久,倒也不能說‘很快’就是。”
轎車在客戶企業正門位置停下,姜嶼夏從門衛外賣櫃取出提前叫的外賣,回自己公寓房間吃午飯。她不想錯過今晚約會,所以舍棄掉午覺,直接回到辦公室。
事實證明她還是過于理想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