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一刻不停地走。
生怕稍一喘息,就有人告訴她,所有一切都是臆想、都是假象。
雨來得急,去得也快。
雨勢漸漸變小。
天邊隐隐顯出夕陽的金邊。
周雲汐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一條小溪邊上。
隻差兩步,她就會摔上一身污泥。
她來不及慶幸。
疲倦感開始席卷四肢。
大腦跟着昏昏沉沉。
周雲汐勉強睜大眼睛,撿了根木棍借力,慢慢地沿着溪邊走。
不遠處有幾棵參天大樹。
粗壯的樹幹因樹心腐敗而形成了樹洞。
黑黝黝的洞口好像有什麼白色的東西在動。
周雲汐眨了眨眼,擦去眼角的雨水。
不是錯覺。
下一刻,那團白色的毛絨絨朝她飛奔了過來。
雪白的絨毛外層被打濕,大尾巴濕哒哒地垂落在後頭。
貓看起來有些潦草。
但圓溜溜的藍眼睛滿是歡喜。
周雲汐看着它矯健又靈活的身形,突然很難将它和初見時的小團子聯系起來。
貓已經快要成年了。
雖然藍眼睛還是清澈幹淨,但它說話的聲音已經不再稚氣。
它會照顧自己,會保護自己。
就算是遇到下雨迷了路,它也有自己的解決辦法。
周雲汐忽然松了口氣。
貓本想往她身上撲,可到了她腳邊,又惴惴不安地停下。
它繞着她直轉圈。
“下這麼大雨呢,怎麼都沒帶傘?”
輕靈的女聲滿是擔憂。
它從不掩飾對周雲汐的偏愛與關懷。
周雲汐的眼眶泛紅。
貓沒有察覺,還在跟她叮囑:“淋了雨會生病的,那邊有特别大的葉子,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
“對不起,我不該把你丢下的。”
話沒說話,貓突然被抱了個滿懷。
貓有些懵地将爪爪搭在周雲汐的肩上,突然忘記了自己本來要說的話。
周雲汐偏過頭,從它的身上汲取一點溫暖。
并沒有給它做出反應的機會。
她問:“阿恕,你不是我臆想出來的,對不對?”
貓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
貓隻是用爪爪輕輕地拍着她的肩,溫柔地蹭着她的臉頰:“當然不是。”
周雲汐笑了起來。
她的眼眶周圍卻更紅了。
雨水混着淚珠,她壓根兒沒察覺自己在落淚。
她又問:“你不會突然消失的,對不對?”
貓親親她的眼角。
被雨水稀釋的淚水是鹹的,還有些苦澀。
貓答:“我不會消失的。”
頓了頓,它歉疚地用爪爪碰她的臉頰。
“上次的事我應該給你解釋的,我不該讓你生氣。”
其實它試圖解釋過好幾次。
隻是脾氣上頭,周雲汐不願意聽。
它一隻小貓能有什麼辦法?
周雲汐搖頭,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笑得釋然:“不重要了,隻要你不會突然消失,做什麼我都不管你了。”
貓卻很嚴肅地搖頭,拍着她的肩示意她找個地方躲雨。
但其實也沒這個必要。
雨很快停了。
周雲汐身上沒什麼力氣,但偏要固執地抱着它走。
貓很不贊同:“不對,你應該向我要個解釋的。”
周雲汐垂眸,無端透出些孤寂:“我隻需要你在我身邊,這就夠了。”
貓貓歎氣:“小汐,不要這麼委屈自己……你可以對我多一些期待的。”
“做錯事的是我,是我該向你道歉,而不是你先跟我服軟。”
周雲汐唇瓣蠕動,卻說不出話。
鼻尖奇怪的酸澀讓她不自覺地别過頭去。
“……這不重要。”
她說。
貓比她還要固執:“這很重要,你永遠永遠不要因為害怕失去而委屈自己,我也永遠永遠不會因為矛盾而離開你。”
說到最後,它忽而想起什麼,有點垂頭喪氣的補充:“除非是你想把我扔掉。”
周雲汐沉默片刻,不自然地小聲道:“我就是嘴硬。”
那雙藍眼睛刹那間比蒼藍的天空還要清透明亮。
其實綜藝拍攝事件後,冷靜下來的周雲汐是明白它的意圖的。
如果她真的當着鏡頭把那些人挨個兒揍一頓,她這輩子也不用在娛樂圈混了。
周雲汐不喜歡娛樂圈。
但她不讨厭拍戲。
她這些年來也隻擅長這個。
阿恕怕她冷靜以後會為此後悔。
周雲汐明白。
可她還是覺得難堪。
明明說好會永遠站在她這邊的阿恕,有一天還是站在了她的對面。
周雲汐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
貓也很是自責:“抱歉,小汐,我不該自以為是對你好就去左右你的想法,明明你當時那麼難過,以後我——”
“沒關系的。”周雲汐聲音很輕,打斷它沒說完的歉意,“如果覺得我會難過,那以後就多陪陪我吧。”
貓鄭重地答應下來。
它怕累着她,又固執地跳到地上跟着走。
周雲汐放慢步調,和它保持均勻持平的速度。
她時不時就會側過頭去看它。
貓也配合地和她貼貼。
這條路很長。
長到,她突然覺得就這樣走一輩子也不錯。
周雲汐久違地對未來有了期待。
不過……想過上這樣安穩的日子,那她還是得把不安穩因素全都清理掉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