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突然開始下雨。
周雲汐翻來覆去睡不着,又爬起來把窗簾拉開。
閃電的白光一道道地劃破夜幕。
貓仍舊蜷縮在又短又窄的外延窗台上,兩隻爪爪用力抱住小小的包袱,隻有大尾巴沒辦法完全收回,被淋得濕哒哒的。
它隔着玻璃看着周雲汐,很安靜。
周雲汐避開它的目光。
她想了很久,想問貓是怎麼追過來的。
但最後她又告訴自己無所謂了,這不重要。
她們之間,或許隻有她把那句“我是來保護你的”太當一回事了。
周雲汐試圖摒棄與貓相關的所有雜念。
她該早點睡的。
沒一會兒,又被敲門聲驚擾了思緒。
鄭雪尹是個夜貓子,敲門的動靜不大,透出些小心翼翼。
“雲汐,睡了嗎?”
周雲汐去給她開了門。
她身上隻穿了一件酒紅色吊帶裙,長發披散,眉目稍顯倦意,緞面的衣料淌過白熾燈撒下的流光,映出她雪白的肌膚。
鄭雪尹不知怎的,突然覺得窘迫。
周雲汐隻好自己開口問:“什麼事?”
鄭雪尹方才如夢初醒,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去吃夜宵?雷聲太大睡不着,大家打算在那邊主屋一起吃點東西,消磨時間。”
周雲汐下意識想拒絕。
她這人沒有吃夜宵的習慣,也不習慣聚餐的氛圍。
窗台上的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們。
周雲汐莫名品出可憐兮兮的意味。
她忽而改了主意:“走吧。”
已經被周雲汐拒絕過好幾次的鄭雪尹眼睛一亮,高高興興地撲過去抱她:“好耶!”
她好像天生擅長撒嬌。
周雲汐手足無措,僵硬成了木偶人。
其實抱的動作很快很輕。
鄭雪尹明明很習慣和女孩子親昵相處,卻還是莫名其妙紅了耳尖。
好在沒人發現。
周雲汐撐起自己的傘,和鄭雪尹一前一後走進雨幕。
劇組的人員很多,租了村子裡好幾個大屋子,還專門帶了廚師作為後勤保障,很輕易就能見縫插針地搞上聚餐。
孫寅看起來嚴肅,實則自己也喜歡湊熱鬧。
有了他的默許,劇組氛圍大多數時候都非常好。
年輕人們嬉笑打鬧成一團,喝酒的喝酒,玩遊戲的玩遊戲,吃東西的吃東西,還專門找了印象放音樂。
連窗外的雨聲都消隐在了這片熱鬧中。
孫寅一邊吃菜一邊叮囑:“都少喝點,要是影響了工作我扣工資哈!”
大家嘻嘻哈哈地應。
鄭雪尹領着周雲汐在桌邊坐下,很快就被其他人圍了起來,喊她一塊兒唱歌玩遊戲。
她實在躲不過這樣的熱情,歉意地看了周雲汐一眼。
周雲汐搖頭。
比起人緣好到爆炸的鄭雪尹,她的身邊仿佛自帶結界,一片真空。
孫寅問她:“怎麼不和年輕人一塊兒去玩?”
周雲汐沉默了一瞬,玩笑道:“年紀大了,融入不了。”
孫寅挑眉:“你也才二十多歲的年紀。”
周雲汐摩挲酒杯的手頓了頓,沒再說話。
她入圈太早,火的也太早,至今已經将滿十年。
和她同齡的女演員大多還被稱之為“小花”“新星”,多數時候見面,她們也畢恭畢敬地将她視為前輩,很少搭話。
鄭雪尹已經是個異類。
周雲汐遙遙看着她和衆人玩樂的聲音,平靜地喝了幾杯酒。
桌上都是度數不高的果酒。
喝不醉,就是回味略苦。
她皺眉:“好難喝。”
同樣孤家寡人沒人搭理的孫寅也喝了一杯,笑吟吟地再次搭話:“怎麼,還在因為網上的事不高興?”
周雲汐閉眼,搖頭。
眼前恍惚間出現一雙水汪汪的藍眼睛。
她隻好再度睜開眼,歎了口氣:“不是。”
但孫寅再問,她就不肯再說下去了。
他們大概還要玩兒很久。
周雲汐喝了幾杯,吃了點東西,就開始忍不住地看時間。
才過去了大半個小時。
她果然還是不喜歡這種環境。
于是周雲汐起身,悄悄地從後門出去。
雨下得更大了。
自傘面上淌下的雨水一刻不停地往下傾瀉,打濕了周雲汐的肩膀和裙擺。
布料緊緊地貼在身上,黏膩得讓人窒息。
周雲汐快步往自己的房間走。
臨要進門,她卻沒收起傘,而是抖了抖傘上的殘雨,将傘擱在窗沿上。
傘柄卡在窗戶一角,穩住了撐開的傘。
恰好為窗沿一角的貓擋住了風雨。
貓的身影動了動,聲音細如蚊蚋:“謝謝。”
周雲汐低垂的睫羽快速翕動,像是脆弱的蝶翅在震顫。
她徑直往屋裡走:“我隻是為了晾傘。”
隔着窗戶和細密的雨聲。
貓沒再說話。
周雲汐也沒有。
她躺回柔軟的床鋪,終于疲倦到能輕易睡去。
……
朝陽初升。
劇組正常開工,一本正經忙碌的樣子半點兒看不出深夜團建的歡樂。
周雲汐和鄭雪尹的對手戲太多,漸漸也習慣了一塊兒出行。
要拍的幾場戲得去更偏遠的野外。
臨出院門,貓悄無聲息地跟在了她們身後。
周雲汐目不斜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