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禾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試心弟子在本子上寫下他的名字。
“師兄?”漆舜試探着打了個招呼,得到了先禾面無表情的一瞥。他低下頭握緊了手上的木牌,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師弟、師弟?”試心弟子拍了拍他,他回過神,朝弟子笑了笑。
弟子安慰道:“先禾一直都是這樣,你不用在意。這個木牌要收好,等輪到你的時候再交給那邊的師兄師姐。”
漆舜乖巧地點了點頭。沒過多久,前來帶路的弟子就喊了他和先禾的号碼,他和先禾也就跟着去了。
他們被帶到蓬洲主島的廣場,三位長老在此各自劃分區域搭建擂台。三座擂台上已經有弟子相互切磋,漆舜左顧右看,終于找尋到了楊輕煦的身影。
“兩位師弟請稍等片刻。”帶路的弟子把他們帶到了一處擂台,漆舜擡頭,發現負責這個擂台的長老竟是何洛。
真是厭什麼來什麼。漆舜目光漸冷,在交木牌時又換成一副燦爛笑容。
“師姐辛苦了。”他對收集木牌登記的女弟子說,引得女弟子多看了他兩眼。
他和先禾在台下等着切磋結束,左右無事,漆舜的視線漸漸落到了遠處。
對局很快有了結果,擂台上負責裁判的試心弟子宣布:“4号,袁歆勝!”
等擂台清場,登記木牌和結果的女弟子示意他們上去。他和先禾兩相對立,俱召出自己的武器,隻待一旁的試心弟子倒計時結束,漆舜立刻攻了上去。
這一擊幾乎用了全力,先禾勉力一擋,而後節節敗退。
漆舜的進攻快準狠,每一劍幾乎都刺向先禾的要害。試劍講究點到為止,漆舜卻不管這些,一心想要給先禾一個教訓。
試心弟子見漆舜招招帶着殺氣,糾結着要不要阻止。卻見身旁的何洛長老冷冷地看着戰局,絲毫沒有表示,他隻好放棄這個想法,專心地評判這場切磋。
鮮血染紅了衣服,先禾在他劍下受傷無數,還咬着牙硬抗。
沒有人阻止,漆舜眼中泛紅,變本加厲——直至一劍捅穿他的胸膛。
拔出劍的瞬間,鮮血從先禾體内湧出,浸濕了兩個人的衣服,噴濺在了他握劍的手上。
漆舜此刻才終于清醒。
試心弟子将他拉開,何洛一言不發地跪在先禾身旁,施法為他止血療傷。
面對眼前慘狀,漆舜白了臉。
“若他再犯下大錯,我一定不會留他。”
帶着血珠的春泣劍落下,在擂台上發出一聲悶響。漆舜捂住臉,手上的鮮血氣味通過鼻腔,刺激着他的神經。
“這算是大錯嗎?我不過是對他的背叛稍加懲戒——”漆舜在心中呐喊。他渾身脫力般跪了下來,沾着的血的雙手遮蓋住表情,讓人分不清他是在哭,還是在笑。
急救的藥山弟子很快趕到,将先禾小心搬了下去。緊随他們身後前來的,是楊輕煦。
潔白的長靴出現在眼前,漆舜緩緩放下手,仰望着他。
被染上血迹的臉慘白,漆舜眼眶泛紅,像是已經在為自己的行為忏悔。他眼中的紅色消散的無影無蹤,黑色的瞳孔中映出師尊猶如神仙的身姿。
楊輕煦的視線掃過滿地血液,最後落在了漆舜身上。他怒火中燒,緊緊握拳,險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他想一巴掌甩在那張看上去無辜的臉上,想要質問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可事故已經發生,再怎麼問都無法彌補他造成的傷害。
許久,楊輕煦才勉力平複心情,說道:“你還真是長能耐了。”
漆舜立刻爬到楊輕煦腳邊,抓着他的衣服哭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師尊……求求你原諒我!”
“我,原諒你?”楊輕煦冷笑,“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能原諒你的不是我。”
“我……我還不想出島……”漆舜連忙換了個說法,他緊緊抱着楊輕煦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我不能離開這裡,我離開這裡了……世上就再沒對我好的人了!師尊,求你——”
漆舜轉而低聲啜泣。“求你、别送我出島好不好?”
“就算我想不送你出去,島主恐怕都不會同意。”楊輕煦搖了搖頭。“你應該慶幸,我沒法明天就送你離開,你還能有一個月的時間去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漆舜瞪大着眼睛,眼淚奪眶而出。“師尊,我真的……”
察覺到漆舜抱着他的力道變小,楊輕煦将腳挪了出來。“這一個月,你就好好待在屋内閉門思過,等着六月底的試煉吧!不論你通過與否,我都會送你離開。”
他知道他讓師尊失望了,就算如此,他依舊覺得師尊對他并非全無感情。畢竟,他的師尊都沒有為此說什麼狠話,甚至和往常與他說話時的語氣都差不多!
隻是,他還不想離開。
一旦離開,他就再不能回到這裡,就再也找不到解毒的方法——再也見不到他了!
漆舜再次伸手想抓住楊輕煦的衣擺,被楊輕煦輕輕躲了過去。
“還請你好自為之。”
留下這句話,楊輕煦避開擂台上的血液離開了。
“師尊!”漆舜往他的背影爬去,一邊哭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丢下我——求你——”
楊輕煦腳步不停,沒有回頭。
“求你……别丢下我。我對你、我對你是真心的啊……”
哭喊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隻剩下低低的抽泣。
南宮薰站了上來,表情嚴肅,眼神冰涼。她從腰間抽出一根金色的宮縧,宮縧随即在她手上變成了鞭子粗的金繩。
她擡手就往漆舜身上抽去。
漆舜下意識地用手臂護住自己。
“啪!”沒有預料之中的疼痛,金繩纏住了他的手腕,繩頭如有生命般帶着後面的金繩一圈圈地圍住他的身體,直至繩頭與繩尾彙合,金繩猛地收緊,開口處自動綁成了一個結。
“走吧。”南宮薰說。
試心弟子們把五花大綁的漆舜從地上拉了起來,一左一右将他押了下去。
漆舜沒有反抗,低着頭任由他們帶自己回到丹炎島。
到了他的住所,他直接被推了進去。金繩撤去,屋門在身後關上。一道藍光閃過,木門中浮現出一個圓形陣法,緊接着,淡淡的藍光包圍住了整個屋子,延伸進地裡。漆舜轉身去觸碰結界,門上的藍光像水波一樣散開,細細撫摸,他忽地發現自己連木門都觸摸不到。
看來師尊是鐵了心要把他關在這裡。
臉上的淚早已幹透,漆舜癡癡地笑了。
楊輕煦還真是他的好師尊,他怎麼就不能相信自己一點呢?漆舜倚靠結界,指尖跟随陣法的圖案移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