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另外一位女性天師在這裡呆的時間更久，自然也被這種眼神騷擾的煩不勝煩，好在村民忌憚她們詭異的能力，沒幾個敢上前搭話的。

“那些兇詭的前身，”坐在司青鳥身邊的女孩開口，她的狀态最差，臉色也很難看，“都是被抛棄的女嬰，一群人渣……江姐姐就是為了這些人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噤聲。”司青鳥平靜地擡眼，止住了女孩接下來的話，“普通人自然有法律來懲戒，夜吟，你有些太累了，休息一會兒吧。”

被稱作“夜吟”的女孩搖了搖頭，低聲道歉：“對不起……我失言了。”

“白天兇詭會有所收斂。”孟天師淡淡地說，他的情緒始終平和穩定，臉上神情也沒怎麼變化。

這人身量又高，實力也深不見底，筆直地站在一群人之中猶如定海神針，說出來的話自然也令人信服：“夜深了，大家先休息吧；明日分好隊伍，一隊留守，一隊探查村子，一隊去江邊，一隊去後山。”

夜色已深，大家的腦子也被困意攪弄的昏昏沉沉的，紛紛同意了他的提議，掏出折疊睡袋來打地鋪。

一緻認為村民不太可信任之後，今晚就變成了兩人守夜，葉長波站在外面和村民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試圖再套點話出來，司青鳥則是守在裡面，保持着警惕心的同時，把整個祠堂轉了一圈。

期間也有醒着的男人來和她搭話，上來先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對她的否定，張口就是：“你一個這麼漂亮的女人，怎麼就幹了神神叨叨的這種事，以後大概很難嫁人了吧……”

司青鳥面帶微笑，用靈符化作毒蛇，放任它竄到這個男人腳邊，張大嘴巴露出泛着寒光的獠牙，就要在他腿上狠狠咬上一口——在他大叫着跳起來的時候，五彩斑斓的長蛇又重新變回了符咒。

“不好意思，”司青鳥優雅從容地揮了揮手，落在地上的靈符重新回到她的手中，“我剛剛把我的小寵物放出來探查兇詭蹤迹，一不小心沒控制住亂跑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男人漲紅了一張臉，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沒敢再出言不遜，急匆匆離開的背影頗有落荒而逃的感覺。

第二天的分組自然是按照實力來分，徐憐戈和賀桐風兩個備選神使一組，繼續去村中尋找異常；名為“林夜吟”的備選神使和受傷的一級天師留守原地，防止後者傷勢惡化的同時也檢查陣法是否有缺漏；

親眼看着司青鳥分配自己和葉長波一起去後山，被留下的黎玥祈震驚地看了看身邊站着，表情輕松的黑衣男人，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呃，這個分配……”

還沒等她要舉手換人，司青鳥率先握着叮囑道：“孟天師是一級天師，煩請你多多照顧人家一下，一切以安全為主，我相信你可以的。”

不是姐們，你看看他這張臉，哪裡像是一個脆弱的天師啊？等會兒他給我表演一個原地化龍生吞兇詭我都不意外啊！

沒辦法，黎玥祈在她誠懇的态度下敗下陣來，沒空尋思為什麼大家就這樣默認分組了，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徐憐戈——紅發少年以為她早餐沒吃飽又餓了，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面包遞給她：“中午見。”

“你好，”站在她身邊的黑衣男人第二次和她打招呼，笑語盈盈地伸出了骨節分明的手，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愉悅，尾音上揚，“我叫孟燭陰。”

黎玥祈背着一直沒作聲，大概也被震撼到說不出話來的小菜包，啪嚓一下撕開了面包的袋子，啃了一口面包給自己鼓勁，視死如歸地握上對方如玉一般潔白溫潤的手：“你好，我是黎玥祈。”

好吧并沒有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黎玥祈和孟燭陰并肩走在江水邊上，兩人都沉默着，沒再說話。

本來是黎玥祈走在前面的，等她低頭用手去與水面對掌，細緻地感受那股怨氣和不甘再站起身之後，後者就非常自然地和她走在了一起。

抛開雜念，心中隻有兇詭的黎玥祈掏出了短刃，想以神言去追尋兇詭源頭，要施法時卻又扭頭看了看乖乖站在一旁等着的孟燭陰，頓時覺得神言燙嘴，一個字都念不出來了。

走着走着，孟燭陰不知何時采了一手的野花，他捧着黛紫、金盞黃、蘇梅三色交織的新鮮花朵，用翠綠的草莖将它們捆成一束，小心地遞到一臉悶悶不樂的黎玥祈面前，眼神溫柔如春風：“給你。”

本來還在低頭走路想事情的黎玥祈眼前猝不及防闖進了這鮮豔明亮的色彩，順着對方沾染了些許綠色草汁的手指，她擡眼時，恰好能看到他唇角上揚，眉眼含笑。

伸手接過了對方的好意，黎玥祈正色道：“謝謝，但我們不是來春遊的，要小心兇詭。”

看着對方神情一下變得有些郁悶，好像一隻被主人教訓了，蹲在一邊委屈巴巴的小貓，黎玥祈反思自己剛剛是不是太不解風情了，又給他解釋道：“抱歉，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隻不過現在情況緊急，我是說……呃，我們是來探查兇詭的。”

她越說越不知所措，看着眼前這張和高台之上被供奉着的和神明一模一樣的美麗臉蛋，特别是這副耍小性子時有點不高興的難哄模樣，頓時感覺一陣頭疼。

“好，都聽你的。”孟燭陰繼續用那種濕漉漉的，好似忠心又專一的小狗眼神看她，他明明生了一對冷然威嚴的上挑丹鳳眼，抿着嘴角居高臨下看人輕蔑又張狂，這會兒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才讓這樣一雙眼睛變得柔軟親和。

和這個時不時撩她一下的人呆在一起簡直渾身别扭，也不知道怎麼相處才好，她總不能直白地問他是不是神明的人間化身，黎玥祈煩躁地加快了腳步，悶頭往前走。

江邊不知何時起了霧，等她回過神來，身後已是白茫茫一片，一路上都緊跟着她的孟燭陰也沒了身影。

啊？黎玥祈茫然地環顧四周，就這麼随随便便地走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