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了幾分鐘,他也沒看出薛娆有什麼異常,她的眼睛很紅,難過的還在發抖,看上去被打擊得不輕,不難看出她在壓抑住哭泣的沖動。
薛雯緊張無措,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慢慢回想跟薛司宜生活的這些年。
很多看似正常,複盤起來卻處處詭異,她慢慢地皆是:
“她不許我談戀愛,她說沒有一個男人是好東西。不許我跟異性走得太近,不許我太晚回家也是因為怕我跟其他男人玩耍。我以前還不明白,爸爸自己也是男人,怎麼這麼看不起男人呢?”
“而且她在我很私密的地方安裝監控,起初我覺得她很變态,怎麼會有爸爸這麼監視女兒的私密?”
“可原來…”
“原來她是我媽媽啊。她和我一樣是女人,就一切都說得通了。她隻是一個愛女兒愛到變态的媽媽。”
薛娆感覺眼睛很痛,好像有什麼要流出來,她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将其壓抑回去,說:
“她被猥亵過,所以她恨男人。她才不許我談戀愛,對我說男人沒有好東西,她也不允許我跟異性走得太近。”
薛娆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了什麼,天靈蓋仿佛被人狠狠一擊,她忙擡起頭看着眼前的三個同事:
“但既然她是我媽媽,那我爸爸林重崎呢?我爸的資料上寫了,他是25年前死的。”
說話的同時,她在心裡過了一遍時間線。
發現林重崎死的時間,也正是薛雯‘死亡’的時間。
25年前的7月。
25年前,正好是薛雯搬來源京市,裝成薛司宜的那一年。
那個月,真正死的根本不是薛雯,而是林重崎啊?
“我爸怎麼死的?他那麼年輕,總不可能是病死、老死的。”
薛娆的腦子裡,突然有個很可怕的猜測。
可她隻是死死的摳緊拳頭,手指骨全是蒼白。
她臉上的血色也退盡了,身體在微微發抖,狀态看起來很不好。
她急忙端起李鄰剛才倒的水,喝了一口穩住心神,可還是不敢說出來那個猜測。
可她不敢做的事,總有人敢。
冷漠的安旭東殘忍地說出了她心裡那個可怕的猜想:
“我覺得,林重崎是知道薛雯身份的人,薛雯想要成為薛司宜,首先就得除掉知道真相的林重崎。”
“因為林重崎是沒有父母的,他父母死後公司迅速倒閉,然後娶了薛雯。所以薛雯沒有被公婆親戚認出的煩惱,她隻需要除掉一個林重崎。”
“25年前薛雯可能是殺了林重崎,然後找同一個開死亡證明的醫生,也造假了薛雯的死亡證明。”
“再入侵警局系統,強行給薛雯套上了一個哥哥‘薛司宜’的身份。”
“準備就緒後,25年前搬來源京,完成一次完美的身份蛻變,自己當上了所謂的‘哥哥’,也裝成了薛娆的爸爸。”
“隻有這樣可以瞞天過海,還能陪伴自己的女兒長大。”
“所以,薛司宜極有可能就是殺害你爸爸的兇手。”
聽聞此,薛娆猛地嗆出一口水,劇烈地咳嗽不止。
距離她最近的李鄰連忙為她拍背,又貼心地給她抽了幾張紙巾。
她接過紙巾擦拭過嘴唇,又擦掉咳嗽出來的生理眼淚,放下水杯深呼吸了口氣,才慢慢平靜下來。
見她穩定了,江再靈又繼續說:“難怪薛長坤甘願把百京給薛司宜繼承,他知道薛司宜就是薛雯,是自己的女兒。并且幫助了一起隐瞞。”
李鄰突然想到什麼,說:“那薛沁是不是也清楚,薛司宜跟薛雯原本就是一個人?如果她不像薛長坤一樣幫助隐瞞,就會被薛雯殺死?所以她才裝瘋賣傻,不知道所有事,讓薛司宜放松警惕饒了她一命?”
“而且我們第一次找她的時候,她才說薛雯沒有死,薛雯就在暗中盯着我們。”
說到這兒,他感到毛骨悚然,不禁打了個冷戰:
“當時我覺得她說的話很詭異,青天白日很吓人。可現在想想,如果薛司宜就是薛雯,她可不就是在暗中一直盯着我們嗎!”
薛娆把用過的紙巾丢進垃圾桶,認可了他的說法:“那些監控就是她盯着我們的證據。”
安旭東跟着說:“而且根據你們提供的線索,薛雯的獎狀櫃子裡絕大多數是幫助女性的。但弱者不隻有女性。”
“應該就是因為薛雯受到過猥亵,她清楚女性在面對一個正常男人時,兩者間的力量懸殊有多大,因此她對女性産生特殊的憐憫,所以她的慈善隻做給女性。”
“但同時就像薛娆說的那樣,被猥亵的經曆也讓她憎惡男性,所以她禁止薛娆談戀愛,給薛娆灌輸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的觀念?”
江再靈眯了眯眼,說:“你這個推測按理說沒有問題,但是如果薛雯讨厭男人,她為什麼要嫁人,還生下了薛娆?”
安旭東腦子轉的很快,馬上就說:“如果薛雯的婚姻是被逼迫的呢?”
李鄰:“薛雯那麼有錢,誰能逼得了她?”
“可誰說得準?你們别忘了林重崎家本來也是開公司的,隻是後來倒閉了。可能他家跟薛娆家裡本來有什麼聯系呢?比如娃娃親什麼的,那個時候他們老一輩不是就喜歡整這個?”
薛娆明白他的意思了,皺眉沒有說話。
因為她不知道真相,現在隻能推測,所有的真相都是憑借一步步推測,然後再尋找證據得來的。
安旭東見沒人反駁自己,就繼續說:
“她本來就讨厭男人,又被逼迫嫁給男人,還生了孩子,對男人恨意一定會加深。”
“而對男人的恨意,極有可能延伸到了林重崎身上,所以她殺了他,但又沒有辦法遮掩,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己頂替上了這個‘爸爸’的身份。”
“那如果這麼推算的話……”
江再靈轉了轉筆思考道:“薛雯殺了林重崎之後,又想要躲避法律,幹脆轉變身份,搬遷來源京,來了一個遁逃。這樣就能解釋得通,她為什麼會把自己變成一個男人了。”
安旭東點點頭,跟着說:“所以她在殺了林重崎之後,也僞造薛雯自殺的事實,然後搬遷源京市遁逃,掩埋了所有的真相。”
“然後用賬号跟卓港網戀,把他騙到源京殺害。”
“你們覺得呢?”
江再靈說:“你的心理學推測不錯,但是下次别推測了。”
安旭東呃了聲。
“你沒有證據,這麼紙上談兵不行。首先我們就無法确定林重崎是不是薛雯殺的。”
安旭東便不再說話了。
·
薛娆翻開了手邊的資料,那是林重崎的資料。
上面寫了,林重崎25年前7月死于車禍。
薛娆覺得,死亡證明都能造假,也許林重崎這個死亡原因也是假的。隻要沒人報警,警方就不會介入人們的自然死亡。
事情已經過去太久,薛長坤和林重崎又已經死了,能夠提供證據的隻有兩個人:薛娆和薛沁。
而薛娆那個時候剛剛出生,又能知道什麼?
現在最關鍵的人物就是薛沁。
江再靈在線索闆上,将薛沁的名字畫了個大圈,說:“隻要證明她的精神疾病是假的,那她就是個非常重要的證人。薛司宜,不,薛雯現在跑了,她說不定會去對薛沁動手。”
“安排警員保護好薛沁,盡快把她的精神診斷書重新做好。”
安旭東颔首:“我已經聯系到醫生了,現在在趕往大觀園。”
這時,薛娆忽然插了一句說:
“我爺爺還沒死的時候,我經常纏着他問我媽媽的事。他的确說過,我爸媽是娃娃親。他還因此誇贊過我爸爸,說我媽媽死了二十多年,他一直沒有再娶。他是個好男人。”
薛捏緊了手裡的資料,用力得指尖發白:“她不是好男人,而是因為她本來就是個女人。她又怎麼可能會再娶?而她厭惡男人,又怎麼可能再嫁?”
“我叫了二十五年的爸爸,我一直覺得她體型小力氣小,情感還特别細緻,她是個很特殊的男人。”
“其實她一點都不特殊,因為她本來就不是男人,她是我媽。”
她之前還好奇,如果薛司宜是個假爸爸,她怎麼會對沒有血緣關系的自己那麼好?
可薛司宜是媽媽的話。
媽媽是會疼愛女兒的。
江再靈安慰道:
“你也别太認真,這都是我們對案件的推測。一切都要等薛沁的精神鑒定出來後,薛沁的供詞才是可用的。”
薛沁是唯一一個知道當年真相的人了。
但是薛娆覺得,她一定知道得更多。
否則,她怎麼會那麼害怕薛司宜?每次見到他都要發病?
江再靈說:“先這樣吧,接下來就對準了薛司宜可能逃去的地方查。還有名單裡的人一定要保護好。”
她苦惱地皺眉:“就是不知道薛司宜會躲在哪裡?交通監管部門已經盯着監控了,但沒有看到異常。薛司宜常去的幾個地方,我跟安旭東都查過了,也沒有結果。”
“這麼個大活人,難道還會憑空蒸發?”
薛娆從椅子上站起身,堅定地看着她道:“江隊,實在不行,就用我做人質吧。”
江再靈一愣:“你要自願做人質?”
薛娆鄭重點頭: “用我做人質,把薛司宜引出來。如果她真的是薛雯,真的是我媽媽,我相信她一定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