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身在岑府,這人生地不熟的,她想着,哪怕是有一絲的像,也是好的。
朝顔依言放了過去,而後瞧了瞧空蕩蕩的桌面,語氣頗有怨念:“怎的什麼都沒有?”
“再不濟也當備些點心吧,也不知這些下人是怎麼做事的。”
她臉色并不好看,四處查看了一番這間屋子:“褥子也這麼薄,是想将姑娘凍出病來嗎?”
“朝顔。”雲姝喚了她一聲,“往後在這裡,當喚我夫人。”
“是。”朝顔歎了下氣,瞧着雲姝蔫蔫的模樣也不再多言,安靜在一旁陪着她。
天色很快黑了下來,冷意更甚,哪怕将門窗都關上了,也并無絲毫的作用。
朝顔尋人拿了火折子将燈點上,看着雲姝那凍得臉色發白的模樣,滿臉擔憂。
這都五六個時辰了,她們二人滴水未進,早已虛弱得不行。
她自己倒是無事,可雲姝身子不好,受不得寒的。
當即朝顔便道:“夫人堅持片刻,奴婢去尋人拿些炭火來。”
“嗯。”雲姝應了一聲,依舊垂着眼,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沒有力氣。
這生辰宴,要去這般久嗎?
說起來,那趙今宜這般喜歡岑祁,若知曉自己已登堂入室,會是何反應?
雲姝一下也想象不出,但僅僅是猜測,便知她不會善罷甘休,岑祁怕是因為此事才耽擱許久的罷?
這般寬慰着自己,她覺着自己身子都暖了幾分。
不知過了多久,朝顔推門進屋,一張小臉凍得通紅,面上滿是憤慨:“簡直是欺人太甚,偌大個岑府,怎會沒有炭火!”
說着,她便紅了眼,在雲姝身邊蹲下,眼尾泛着晶瑩的淚光:“姑娘……”
她是心疼雲姝。
雲姝也明白,隻是淺淺一笑:“沒有便沒有罷,我可以的。”
她頓了頓,伸手擦了擦朝顔濕漉漉的臉:“都多大了,還哭鼻子?”
“簡直太過分了!他占了您的身子毀了您的清白,這下将您強娶回府,百般羞辱也就罷了,還這般苛待!”朝顔氣不過,恨不得立馬将岑祁千刀萬剮了來洩憤。
她們家姑娘何時受過這般委屈。
雲姝輕舒一口氣,似是在呼出壓在心頭的郁氣。
“這話隻能同我在房裡說說,莫要被旁人聽了去,咱們在這岑府無依無靠,主君便是最大的倚仗,萬不可開罪于他。”
“奴婢明白,可奴婢就是氣不過……”朝顔鼻尖通紅,還在不停掉眼淚,“奴婢心疼姑娘,這麼冷的天,姑娘什麼都沒吃,褥子這麼薄,連盆炭火都讨不到。”
“好了,莫哭。”
雲姝抱了抱朝顔,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注意着點兒,天色晚了,說不定主君何時就回府了。”
“是。”
朝顔吸了吸鼻子,便止住哭聲,回到了屋門前。
雲姝遲疑片刻,終究還是拿開了身上的褥子,小心坐好。
儀容規整得當,方可面見夫主。
房中端莊筆直的紅色身影坐了一夜,等了一夜,門前水綠色衣裙的小姑娘也望眼欲穿了一夜。
天蒙蒙亮時,雪停了。
寂靜的岑府逐漸多了些許下人的交談聲,遠遠兒的傳進春華苑,倒多了些人氣兒。
“姑……夫人,主君回府了!”朝顔也不知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小臉上滿是明媚的笑,“主君往咱們春華苑來了,夫人快來瞧!”
說着,她興沖沖跑過來扶起雲姝,一步步踩着積雪走進院子。
府上其他道上的積雪都有下人雜掃,偏偏春華苑的沒人管,瞧着似是廢棄許久的荒涼院落般,誰能想到這會是首輔夫人的院子?
雲姝走得很慢,她實在是沒有力氣,頭暈得厲害。
擡起頭時,她瞧見了出現在院門那修長的身影,雙眸多了幾分光亮,可很快又暗了下來。
那倒身影匆匆闊步走向了别處,并未有絲毫的停留,似是完全忘記了春華苑,忘記了此處雲姝的存在。
或許,他本就未曾放在心上。
也是,若他真上心,怎會讓這婚事這般随意倉促?又怎會在大婚之日連面都不見她,跑去給明陽公主過生辰,一夜未歸?
雲姝實在挺不住,那雙美眸終于閉上,慘白得略有些病态的小臉失去色彩,紅色的身影跌落在雪地中,給人一種鮮紅蔓延開來的錯覺。
“夫人?夫人您怎麼了!?”
朝顔瞪大眼忙撲過去扶住雲姝,卻隻能跟着她跪倒在地:“夫人?夫人您别吓奴婢!”
春華苑外,許是這邊的動靜太大,惹得岑祁腳步一頓:“是何聲音?”
衛钏低着頭:“那是春華苑,此時是夫人和朝顔在裡邊兒,聽着……許是夫人出了事。”
岑祁似是才想起來自己府上多了個新夫人的事兒,神色有那麼一瞬間的錯愕,又很快恢複平靜。
他瞥了衛钏一眼:“人就在院内,能出何事?”
衛钏輕抿着唇,欲言又止:“聽聞夫人,身子不好。”
話音落下,岑祁神色淡淡的,似是在思索什麼,但也并未有甚太大的反應,良久才出聲。
“那便給她尋個大夫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