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隻有一個岑字,雲姝能想到的也就隻有岑祁了。
他說父親的事兒,難不成是有何變故?
這猜測一出來,雲姝本平穩得無波無瀾的心再一次泛起漣漪。
她默了片刻,将信紙疊好放回了信封,而後放到了妝匣最底下。
腳邊炭盆裡炭火的光忽明忽暗,在她的下颌和衣擺處覆上一層暖黃色的光。
朝顔不解地看着她的動作,歪了下腦袋:“姑娘怎麼了,可是江二公子捎的信?”
雲姝沉默了半晌,面朝窗外,不知望向何處:“不是江子衍,是岑祁。
“岑……”朝顔訝道,“岑大人這會兒送信來做甚?”
“是父親的事兒,我明日得出去一趟。”說着,雲姝悠悠收回目光,“别告訴我娘。”
朝顔愣了愣,領會到了雲姝的意思,點着頭:“是……”
話音落下,屋内一片沉寂。
一枝梅探入窗内,落在上邊兒慘白的月光不久便被晨光所代替,又漸漸暗了下來。
此時已近戌時,正是信上定下的時間,雲姝早早收拾好從後門偷溜了出去。
如意軒是京都最大的酒樓,魚龍混雜的什麼人都有,可吃酒住店,二樓往上全是包廂。
這樣的地方,雲姝自是不願招惹是非暴露自己的身份,出門時便多戴了一頂帏帽遮住面容。
一進酒樓,便有夥計熱絡地過來招呼:“姑娘幾個人,打尖還是住店?”
雲姝僵着身子,透過輕紗看着他,遲疑道:“已經訂好天字号蘭隅房了。”
“好嘞,姑娘這邊兒請!”
夥計沒多問什麼,側身恭恭敬敬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将她往二樓引。
雲姝沒由得松了一口氣,也是,一個夥計怎會管她是否出閣嫁人,是否與人私會,如意軒到底也隻是個做生意的酒樓罷了。
這會兒一樓還有好些食客未能盡興,吃酒談天,周遭都鬧哄哄的,雲姝穿過大堂上了二樓,這嘈雜聲才減輕許多。
蘭隅房位于三樓最裡處,窗外是條弄巷,很是安靜,無人打擾,最适合談事。
夥計将人領到廂房内便離開了,雲姝關上門,這才取下帏帽觀察着周遭。
這蘭隅房也是如意軒的上等廂房,很是寬敞,窗戶關着,桌前都點着燈,隻是最裡側的床榻頗有些不合時宜,讓雲姝倉皇低頭收回視線。
桌上的香爐上方飄起一縷白煙,到了半空便不見了蹤迹,香味淡淡的,很好聞。
雲姝等了片刻,門外出現了一個黑影,緊接着叩門聲響起:“姑娘,我家大人現下脫不開身,還得多耽擱片刻。”
“無妨,我等着便是。”雲姝應了一聲,便見那黑影側身離去。
這岑祁架子還挺大的。
這樣想着,雲姝将帏帽随手擱到了桌上,而後在一旁坐下,手撐着頭,靜靜看着香爐上徐徐上升的白煙。
不過片刻,她莫名覺得有些煩躁,腦袋暈乎乎的,身子有些發熱。
雲姝小臉皺起,也沒多想,隻當是關着窗悶的,起身将自己身上的狐裘鬥篷脫下放在了一旁。
約莫一炷香後,蘭隅房門外終于有了動靜。
衛钏将門推開便退到了一旁,一身墨色織錦長袍身形高挑的男人随即踏了進來。
他神色漠然,漫不經心地解下身上的大氅遞給身側的人,那毫無波瀾的眸子在瞧見雲姝的那一瞬,閃過一抹詫異。
雲姝并未看清,腦袋暈乎乎的,隻能瞧見他眉頭擰着停下了動作。
她忙起身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岑大人。”
還未等岑祁出聲,她又道:“我爹在獄中可是出了什麼事兒?是病了還是什麼?可需要我備些什麼?”
衛钏聽見廂房内雲姝的聲音似乎很是詫異,他探頭看了一眼,又看向自家主子的背影,唏噓着退出屋子帶上了門。
他家主子聲名狼藉,也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沒成想這樣也還有女娘前仆後繼的上來,剛處理完一個又來一個,還真是……
好福氣。
他主子的好福氣能否分他半點?
屋内,岑祁緊盯着雲姝,眼眸複雜的情緒糾纏着,随後似是想通了什麼,松開眉頭,沉着臉坐下:“你爹無礙。”
無礙?雲姝愣了愣,若無礙,邀她來此處是作甚?
她晃了晃腦袋,企圖讓自己清醒些,她覺着自己似乎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頭好暈,身上也好熱。
雲姝皺着小臉,似還尚存一絲理智,并未做出寬衣的舉動。
她隻覺着自己很難受,理智正一點點被剝離,眼前的人才從風雪中來,身上還帶着寒意,令她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
片刻,雲姝動了,她臉頰染上了一層薄紅,眼眸微眯,擡腳一步步靠近了那抹寒意。
近點,再近一點……
岑祁沒動,任由着雲姝走近,而後那雙小手覆上他肩頭,整個人豪無意識般往他身上壓。
鼻尖萦繞着少女身上淡淡的杜鵑花香,他本從容的神色變了變,擰眉僵着身子,似是在思忖當下的情形。
片刻,他眸色暗了幾分,擡手指腹按着額頭,目光瞥向了桌面擺放着的香爐。
香有問題。
雲姝這會兒攀着他的肩,整個人都爬到了他身上,熱乎乎的臉頰貼在他耳邊,全然失去了意識。
男人嗤諷一聲:“你就不怕我将你獨自丢在此處?”
懷裡的人兒身子滾燙,嗓中發出難受的嗚咽聲,無法回應他。
下一刻,他眸色冷了幾分,幽幽地瞥了一眼香爐。
這迷香,似乎并非一般的迷香。
待岑祁理清思緒,身子已然燥熱不堪,他一手将香掐滅,一手大掌掐着那盈盈一握的柳腰,眉頭壓下,眸中帶着幾分戾氣:“雲姝,若這便是你想要的,那我成全你。”
話音落下,他站起身,沉着臉将懷裡那渾身發燙的人兒丢上了軟榻,松開腰帶,傾身而上。
幔帳搖晃着垂下,屋内滿是旖旎。
衛钏在門外久未等到人,也不敢貿然開門,這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總是令人浮想聯翩的。
他抱着劍,百無聊賴地靠坐在地上,閉上了眼。
二樓的另一側角落,趙熠呈仰頭盯着蘭隅房緊閉的房門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抹笑,收起了手中的折扇,背着手緩緩走開。
翌日天亮,雲姝渾身酸痛地從榻上醒來,腦袋還未清醒,便瞧見了身旁的男人。
她登時睜大了眼,驚慌失措地縮了縮身子,在注意到自己身上不着寸縷時愣住了。
怎麼回事兒,她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