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霁,你大學讀的什麼專業呀?”
“計算機嗎?”
“不是,金融。”
“商科?”
“嗯。”
“那你怎麼轉行去了遊戲公司?”虞晴面向周晚霁,側着腦袋抱臂打量他。
周晚霁沉吟着點了點頭,看着虞晴帶了點審視意味的認真目光,心跳亂了一瞬,脫口而出:
“因為興趣?”
“你在問我嗎?”虞晴當即睜大了眼睛,轉瞬間又換上一副幽怨的表情,“周晚霁,你逗小孩兒呢。”
“你不是嗎?”周晚霁挑了挑眉,嘴角噙着笑溫柔注視着虞晴。
虞晴被他溫和寵溺的語氣撩撥得心怦怦直跳,不自覺垂下了雙臂,臉上也染了些粉,羞赧地低下頭。
過了半分鐘,虞晴聽見沒聲兒,默默擡了擡眼皮,正對上周晚霁的視線。
原來他一直在看着她,看她這副害羞慌神的樣子。
還在笑!
他就是故意的!
虞晴平複了下躁動的心緒,忿忿擡頭:
“少來!你别轉移話題。”
“好好好。”
周晚霁讨饒地笑,知道這個問題是避不開了,幹脆囫囵答道:
“誰規定學金融就不能去遊戲公司了,你們醫學生不也有跨行從事金融的嗎?虞醫生職業規劃不要太死闆哦。”
得,反将一軍。
虞晴心中腹诽,周晚霁這人簡直太狡猾了!又郁悶,怎麼自己回回都說不過他呢?
“好吧。”虞晴坐下來,揉了揉鼻尖,烏黑的眸子看向周晚霁,眼波微動,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周晚霁問。
“我有點渴。”虞晴咽了咽喉嚨,仰着腦袋,委屈巴巴的口吻。
周晚霁松了口氣,無奈地嗔她一眼,順從開口:
“等着,我去給你倒。”
“謝謝。”
虞晴目送周晚霁離開,唇角勾起一個得意又甜蜜的微笑。
周晚霁走後,虞晴仍然沒忘自己的“參觀”任務,床頭櫃擺了一個相框,看相貌應該是周晚霁二十出頭那會兒,那他應該還在上大學,柔和的五官搭配淩厲的眼神,妥妥的青春男大,虞晴不禁納悶,明明在一所大學,怎麼自己五年就一次也沒偶遇過他呢?
哦,她忘了,自己在醫學院,與世隔絕。
課業負擔重,臨近期末更甚,印象深刻的一次和異性的接觸是在她大一那年冬天,準确來說,不算接觸,隻能算她單方面的遇見。
那年的跨年夜,虞晴從圖書館複習完回宿舍,經過北門湖邊看到一個男生,雖然隻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背影,但是她經過他身後的那十幾秒也足以讓她在後來的幾年反複回味。
男生坐在湖邊的石凳上,凜冽的寒風打在他的脊背上,單薄的雪花落在他肩上,虞晴看過去的那一眼,莫名想到柳宗元詩裡所寫的“千萬孤獨”,最熱鬧的夜晚,和最孤單的一對陌生人,恰如其分的氣氛渲染讓虞晴久久記下了這個夜晚和那個背影。
後來,她再也沒在學校裡見過讓她覺得心旌為之一動的男生。
虞晴蹲下來,摩挲着相框出神,半晌,回過神,放下相框,撐着膝蓋站起來。
可能是蹲的有點久,虞晴起身的時候感覺有點頭暈,踉跄了下,不小心撞到床頭櫃的抽屜,抽屜被頂開了一條縫隙,虞晴用手将抽屜推回去,恍惚間看到了抽屜裡的那張三人合照。
過了一會,周晚霁回來了,手裡拿着一杯熱水。
“給。”周晚霁把水遞給虞晴。
虞晴接過,手指碰到玻璃杯的時候瞬間又縮回去:
“呼……好燙!”
“等下哦。”
虞晴看了眼周晚霁,接着搓了搓手,”給我吧。”
周晚霁看她這架勢,無奈又好笑:
“行了,我拿着吧,等水不熱了你再喝。”
“謝謝周總,你真貼心。”虞晴呵呵地笑了。
等水變涼的這會兒功夫,虞晴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沉默裡,她想和他說話,哪怕是一來一回的無意義閑談,她也覺得是有趣的。
也許是周晚霁的房間确實沒什麼好看的,虞晴又不自覺踱步到了櫃旁。
“你也看過這本嗎?”虞晴看着攤倒在架子上有些發舊的書籍封面問道。
周晚霁極輕地挑了下眉:
“容女士的。”
虞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嗯……挺好。”
周晚霁饒有興味地注視着她,接着發出一聲短促的輕哂。
虞晴雙眉微蹙,不解地看着他。
周晚霁走到床邊坐下來,雙手撐在床面上,擡眸看着虞晴,開口時仿佛回到他們初見那時,語氣裡透着刻薄和嘲諷:
“一個女人愛上出軌的渣男被抛棄,又在她的丈夫屍骨未寒時重蹈覆轍?”
虞晴聽完周晚霁簡單粗暴的概括,想說的話像魚刺卡在了喉嚨裡,進退不得,堵的難受。
她沉沉的目光寸寸打在周晚霁臉上,雖說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虞晴不相信他們之間能夠産生如此截然不同的感悟。
唯一的解釋是——
她看到周晚霁說完這話後陰沉的臉色和緊抿的雙唇,心中了然:
這是,點我呢?
虞晴心底發出一聲無力的歎息,笑容有些發虛:
“但是她後來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過錯成長了,不是嗎?”
“用犧牲一份真摯的愛和一段本該美好的婚姻作為代價?”周晚霁冷聲诘問。
虞晴的表情瞬間凝固在臉上,過了半秒,她将唇角拉下來,抿成一條直線,對周晚霁不依不饒地斥責突然有些生氣,但仍然努力克制着自己讓開口的語氣顯得盡量平靜:
“可是,誰又能預知未來呢?沒人能斷定自己選擇的人以後能否和自己幸運地度過餘生,大家不都是摸着石頭過河,互相遷就和成全嗎?”
“遷就?”周晚霁目光直視着虞晴,眼底流轉着晦暗不明的複雜情緒,“難道你認為依靠遷就和妥協就能留住對方嗎?”
虞晴被他說得突然有些委屈,明明在那段失敗的感情裡她才是受害者,他現在步步緊逼的姿态和口吻是在怪她嗎?
這好沒道理。
虞晴緘默了片刻,平靜開口:
“那你呢?”
“你是能夠度過餘生的人嗎?”
虞晴看到周晚霁的眼神有一瞬的松動,心下一緊,接着兀自笑了:
“周晚霁,你還記得我們領證那天車裡我跟你說的話嗎?”
周晚霁沒作聲。
虞晴突然有些釋然了,她在這一刻至少說服了自己:
“我覺得未來的事事在人為,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難道相信也有錯嗎?”
周晚霁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默默低下頭,他有些害怕對上虞晴的目光,因為太過平靜,反而顯得格外刺眼。
他知道今天自己又做錯了,可是再來一次他還是會說出這些話,他不是在怪虞晴,隻覺得心中有一團無名火,在聽到某些字眼時就不自覺爆發了。
虞晴看到周晚霁垂下的頭顱,看起來落寞極了,她無聲歎了口氣,餘光瞥見那杯已經涼掉的茶水,心中郁悶,怎麼突然就不愉快了呢……
虞晴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涼白開穿過喉嚨仿佛直達心髒似的,激得她身子打了個寒顫。
“水都涼了。”虞晴抱怨道,語氣聽着卻像撒嬌。
周晚霁聞聲擡頭,對上虞晴溫煦的目光,嘴唇抖動了下,接着輕輕笑了:
“再倒杯新的。”
“我和你一起下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