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霁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虞晴接替他将剩下的餃子包完，又一起端進廚房。

餃子是芹菜肉餡的，昨天晚上楊萍其實跟他說了明天中午打算包餃子，還問他想吃什麼餡兒的，他那會剛從外面回來，心不在焉，随口回了句都行，早上起來後，聞到廚房的味道便覺不妙，果不其然，楊萍在一衆口味中做了周晚霁最不愛吃的那一種。

周晚霁對芹菜之類的食物一向敬謝不敏，倒不是因為受不了芹菜的獨特味道，而是他小的時候，那會兒周政儒和容清沒離婚，兩人還很恩愛，周政儒喜歡吃芹菜，容清經常下廚房，便迎合着他的喜好來，周晚霁也是那時得以見識到芹菜五花八門的做法，後來兩人離了婚，周晚霁内心惡其餘胥，連帶着對芹菜也産生了抵觸心理。

現在回想起來，容清那時尚算年輕，姿容秀麗，身材姣好，外加保養得當，即使和二十幾歲的小姑娘走在一起也毫不遜色，再加上她的廚藝頗佳，牢牢抓住了周政儒的胃，兩人婚姻因而穩固。

後來容清生了一場病，加上年紀大了精力有所消退，慢慢變得不修邊幅，将生活的重心更多轉移到自己的身體健康上，周政儒就是在這個時候有了外室，他那時離婚的意志很堅決，聲稱要為自己而活，現在看來，不過是喜新厭舊的借口罷了。

過了一會兒，餃子煮好了，楊萍和虞晴把餃子分到碗裡，端到客廳的餐桌上。

虞晴和周晚霁并排而坐，她特地挑了一碗沒有“傷殘”的餃子，放到周晚霁面前。

周晚霁緩緩偏頭看了她一眼，正要開口。

虞晴連忙貼近他，有些羞赧地輕聲道:

“就當是……報答你的煙花。”

周晚霁愣了下，忽而瞥見虞晴面前堪稱芹菜面片湯的一碗東西，方才頓悟，揶揄的目光肆意打量着虞晴，唇角微勾:

“看來虞醫生的廚藝有待提高呀。”

虞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讪讪一笑:

“我平時煮得挺好的，就是這次沒把握好時間……”

說完，她的腦袋低了下去，臉色也紅了幾分，周晚霁看着，不由心旌一動，自然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個餃子塞進嘴裡。

說來奇怪，他好像沒有嘗到太多芹菜那種讓他排斥的味道。

周晚霁将自己面前的碗和虞晴的掉了個個，見虞晴仍是低頭不語，周晚霁故作沉聲道:

“虞晴，快吃飯。”

“哦。”虞晴剛要下筷，看到面前碗裡嚴絲合縫排列的餃子，困惑地偏頭望向周晚霁。

“報答的那份我已經吃過了，剩下的留給出力的人。”周晚霁沒看她，挑着碗裡的面片淡淡道。

“謝謝。”虞晴輕聲道。

周晚霁聞言，幾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

兩人的對話和動作被對面的楊鳳英盡收眼底，她一開始還擔心自己的孫女會因為不被愛而受傷，現下卻長舒了口氣。

她也是年輕過的人。

故而能明白，一個人的愛或許不會時時挂在嘴上，但肯定能從眼睛裡和身體中散發出來。

自己的孫女喜歡周晚霁，這毋庸置疑。

至于周晚霁對她麼？

依她看，這其中未必就沒有愛情的成分在。

一餐畢。

虞晴欲起身，被周晚霁拉住:

“明晚有安排嗎？”

“沒啊。”

虞晴眨眨眼，複道:“怎麼了？”

“明晚跟程競他們約了飯，我想你和我一起。”

虞晴沉默片刻。

周晚霁想她可能考慮見到章夏和陳靳恪兩個相熟的人時會尴尬，畢竟在外人看來他們倆不過一面之緣，卻這麼迅速地結婚，這其中的緣故難免引人遐想。

頓了頓，周晚霁又無謂道:

“不想去也沒事兒，吃個飯而已，什麼時候都行。”

“好。”

“嗯？”

“我和你一起去。”虞晴大方笑笑，“我們結婚沒辦婚禮，要是再不跟朋友們吃個飯正式宣布一下，真成過家家了。”

虞晴說這話時是輕松自然的語氣，周晚霁卻聽得有些不是滋味兒，半響，方才沉吟着點了點頭:

“嗯。”

晚上吃過飯，楊鳳英把虞晴拉到房間，和她相對而坐，平靜開口:

“小晴，我想過兩天就回楊陵。”

虞晴站起身，微蹙着眉頭:

“怎麼了，奶奶，在這呆得不習慣嗎？”

“挺好的，但是奶奶就是怕你一個人在外面想家，想着一定得陪你過個年才來南城，現在年也過完了，我也該回去了。”楊鳳英把虞晴拉到自己跟前，目光沉靜地望着她，“你已經嫁人了，我老住在這也不是個事兒。”

“周晚霁不會介意的。”虞晴脫口而出。

“胡鬧！”楊鳳英嗔了她一眼，“小晴，你以後過日子可不能仗着小周寵你就任性，别人不知道，我可了解你，你這孩子，就愛鑽牛角尖，看着安靜靜的，氣性大着呢。”

周晚霁寵她？虞晴雖然是當局者迷，但是奶奶和他們倆可差着輩分呢，她也不一定旁觀者清，不過雖然這麼想，她的心中卻還是有些竊喜。

兩人又聊了一會天，虞晴最終還是沒能拗得過奶奶，老人家決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虞晴最終争取到了過完元宵節再回去。

—

大年初二。

吃過午飯，虞晴覺得有點困，便定了半小時的鬧鐘打算小憩一下，鬧鐘響的時候她正要進入深睡眠，猛一驚醒，昏昏沉沉的，直接關了作惡的鬧鐘，再一醒來便是五點了。

虞晴支起身子半坐起來，她感覺身體好像更加疲累，緩緩朝窗外看了一眼，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還伴着稀稀拉拉的雪粒，一種無法名狀的空虛感頓時裹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