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把男子面前玻璃杯裡的水也加熱了兩次(并且單獨為男子上了一小盤冰塊)後,終于等到了後廚憋着笑遞給她的一小碟沙拉。
趙聽風“砰”地把碟子放在桌上,轉身想走。
——當然又沒走成。
這位男子非常理所當然地攔下了她。
“行,那你也坐下吧。”
他挑剔地用叉子在沙拉中挑出一根甘藍絲,嚼了嚼,然後用下巴颏指示趙聽風。
趙聽風愣在原地。
還不算完?
“那請問……您還有什麼需要嗎?”
那男子反而一臉不解地看着她。
“你不坐下嗎?那我怎麼和你說話?”
“那請問,你是要和我說什麼話?”
趙聽風一邊問一邊瘋狂向童漠成傳遞“救命”的眼神,但是童漠成站在一邊八方不動。
最後,趙聽風看着依然自得地挑選着一根又一根甘藍絲的男人,默默地歎了口氣,沒有坐下,隻是在桌邊站着。
“您有什麼需要請随時開口。”
她用沉痛的聲音說着,男人理都不理,微微揚了揚下巴表示自己聽到了。
于是,最後情況變成了這樣:趙聽風和童漠成分别站在男人的側邊和背後。童漠成一臉平靜而趙聽風一臉無助。
而男人自顧自地吃着紫甘藍——看起來這是他唯一喜歡的蔬菜,隻是扔給趙聽風一句話:“你應該也知道今天的事不要告訴雲少爺吧。”
趙聽風一邊看着這個面目可憎的男人,一邊苦苦思索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不要告訴雲少爺,今天的事又是什麼,這個人為什麼知道自己認識雲憑岚,是童漠成告訴他的嗎?這個人來這裡和雲憑岚有關嗎?這個人為什麼找自己?這個人為什麼覺得他吃一頓飯自己還要特地告訴雲憑岚一聲?
何況這個人是誰啊!
直到中年男子終于吃完了碗裡所有的甘藍絲,再優雅而略帶做作地用餐巾擦了一下嘴,把餐巾疊好放在一邊,然後雙手交疊着放在桌上,這才轉頭看向趙聽風。
接着他點了點頭:“雖然儀态不太好,但是可以培養。”
什麼?
趙聽風簡直不敢相信,所以她也真的用一根手指指向了自己的臉:“你說我?”
男人的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這種動作就不可以。”
想了想,他又挑剔地沿着趙聽風的上下左右看了一圈,然後再搖搖頭。
“其實哪裡都不太好,夫人也是這麼認為的,我很贊同。你這樣的資質,配雲少爺真是高攀了,甚至不能叫高攀,你和雲少爺雲泥之别,按理來說攀都沒處攀的。”
這男人一邊說着把綠豆眼皺起來,仿佛深為惋惜這個高攀上雲少爺的人不是自己。
趙聽風冷笑起來:“你說,我嗎?”
她提高聲音,讓咖啡館裡為數不多的幾個顧客都轉頭過來看了一眼。
那男子臉上的嫌棄之情更加明顯了,他甚至揮了揮手,仿佛要趕走一隻蒼蠅。
“什麼規矩都不懂,至少也知道不要那麼張揚。攀龍附鳳這種事,你做出來不覺得羞恥,至少要知道不要說那麼大聲,免得别人看見你覺得丢人。不過既然夫人讓我來了,也沒辦法,你把你的身份背景報一下,我看看還有什麼需要調查的東西……”。
男人還在用有點尖利的聲音絮叨個沒完,趙聽風直接劈手抄起餐桌上半滿的沙拉盤,放在托盤裡,大步要離開。男人在身後喊着“你幫我攔下她”,童漠成一動不動。
但是趙聽風自己在走出兩步之後又突然折回頭,站在桌前,昂着頭沖着男人開了口。
“首先,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我也沒有打算讓你的雲少爺知道這件事,因為我根本不知道這算是件什麼事。在我看來我隻是遇到了一個挑剔而讨人厭的客人,這是服務業的常态,我沒那麼小心眼。”
男人聽了她的話,氣的眼睛瞪成了金魚,仿佛馬上要發作了,趙聽風打斷了他,繼續自己的話。
“其次,我不知道你來幹什麼。你來這裡吃了半份沙拉,擺出包場一樣的氣魄,沒花幾個錢,架子倒是擺足了,但是我也耐心地服務你了,我也很客氣了。我的客氣是因為你是顧客,不是因為你認識什麼雲少爺,希望你不要有錯誤的自我認知。”
眼看男人又要說話,趙聽風幹脆把那塊被整齊疊好的餐巾啪地向桌上抽了一下,空氣被重重劃開的聲音讓男人吓了一跳,她接着說了下去。
“最後,我有沒有規矩有沒有儀态,不關你的事,也不幹什麼‘夫人’的事,我不認識你們,我也不想認識你們。你的雲少爺和我隻是普通朋友,他沒有看上我也不會看上我,另一方面,我也沒有看上他,用不着你用審視的目光觀察我,要說攀龍附鳳,我還以為你是來這裡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傍上我這個豪門呢。”
說完這些話,她本想轉身就走,最後又停下來補充了一句。
“順便說一下,不管将來有沒有任何人要和你的雲少爺有什麼,都輪不到你在這裡唱大戲,照照鏡子看清楚自己,然後回你的馬戲團去吧,小醜!”
她說完這最後一句話,終于頭也不回地走回櫃台,把餐盤沿着小窗口塞給了後廚。
接着她看着櫃台,一邊随意地翻開一本雜志,一邊沖着男人的方向高聲吹了聲口哨。
一邊有客人小小地鼓了鼓掌,她大大方方擺出謝幕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