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5月16日，趙聽風早早起床，精心給自己準備了一套又張揚又俗豔的造型，好讓自己和妹妹區分開，将來妹妹一回國的時候大家就都能發現自己隻是個替身了。

她用卷發棒第一百次把自己的頭發卷成無數個波浪後，終于滿意地戴上自己所有最閃亮的珠寶，準備出門。

然後她的電話響了。

趙聽風一邊嘀咕着“千萬别是雲憑岚有事來不了啊”一邊掏出手機，接着被吓了一跳。

——竟然是趙聽雨。

她的這個妹妹，平時總是忙得要死，除了她隔三差五算着美國那裡快半夜十二點的時間打電話給妹妹聊幾句順便催她早點睡覺之外，妹妹幾乎從來沒有主動打過電話，就連在微信上給自己發來什麼消息，都是扔下一兩句話就自己憑空消失，即使她當即秒回，也往往要等到快一天後才會再收到回複。

趙聽風心裡迅速想象了無數個重大事件的劇本，然後緊張地接聽通話。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趙聽雨的哭聲傳來，把她緊張得半死。

好在聽來聽去，趙聽雨隻是在說自己學習得太累了作畫練習的時候跑到學校一個沒見過的畫室裡睡了一覺醒來不認識出去的路了。

“今天傍晚，就是你那裡的清晨，不知道為什麼天黑得特别快，我莫名其妙地很困，在教學樓裡想出去的路上可能是拐錯了不知道多少個彎，看到了一間畫室，特别幹淨！各種工具特别齊全！裡面還挂了好幾張很好看的作品。我隻是想進去觀摩一下的，然後突然有了靈感，就很想在那裡開始畫畫，我記得自己分明還畫了幾筆的，結果不知怎麼就睡着了……”

“你可能隻是太累啦，就跟你說平時早點睡嘛！”

“可是我之前明明一點都不困！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面前隻有空的畫布，周圍散落着一些工具，還有不少灰塵，看起來就是一個很久沒人用過的畫室，也沒有我看到的那些别人的作品……”

“可能你一開始看錯了吧……”

趙聽風說着，卻也不自覺地有些緊張。

這什麼情況？我們不是都市言情文片場嗎？作者是寫到一半的時候決定添加别的元素嗎？沒通知她啊！

趙聽雨繼續抽泣着。

“我出來的時候，發現這是一條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路，我轉了好幾圈，都沒有找到我一開始來的方向，甚至那間畫室好像也找不到了……這時候我又突然覺得很困，便坐在走廊裡睡了一會兒，還做了個夢，等醒來後我發現不遠處竟然有台電梯，從那裡下到一樓後從一扇小門穿出去，我竟然就到樓外面了，之後我又轉了半天才找到大路回到家裡。”

趙聽風有點摸不着頭腦，結果什麼劇情也沒有？

“既然你出來了就沒事了，可能隻是睡懵了，趕緊好好休息，下次不要亂跑了。”

“可是你聽我說……我……我夢見了……”

趙聽雨突然不說話了，趙聽風把聽筒死死地按在耳朵上，聽見她還不太穩定的呼吸聲。

“你夢見什麼？慢慢說，别怕，姐姐在這兒呢。”

“我夢見你被綁架了！還、還有……”

“還有什麼？”

趙聽風下意識地問，趙聽雨又一次沉默了。

現在趙聽風沒有再聽着趙聽雨的呼吸了，她覺得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好重，好響。

“還有……我和一個奇怪的人在一起找你，想要救你……我和那個人好像很親近……”

“這樣啊……”趙聽風的手不自覺地伸向抽屜，捏住了安靜的小球。

“還夢到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在街上流浪，我又參加了一個很豪華的酒會，我好像還去經商了……很亂，感覺莫名其妙的……”

趙聽風一直“嗯嗯”地附和着的聲音戛然而止。

“姐姐？”趙聽雨聽起來更慌亂了。

趙聽風深吸幾口氣，擠出一個笑容。

“在呢，别怕别怕，不就是個夢嗎！”

這當然不是夢了，這隻不過是你将要擁有的未來而已啊……

“可是……”趙聽雨聽起來帶上了一點哭腔：“我不想要這樣的未來……”

趙聽風努力平複自己有點顫抖的聲音。

“有什麼不好的嗎？你在夢裡的那些經曆聽起來也不錯啊。”

“我……我夢見……我和你的關系很糟糕！”

趙聽雨似乎是真的哭了，趙聽風握着手機，感覺自己的心髒被重擊了一拳。

“我不喜歡參加什麼酒會，我不想去經商，我也不稀罕和什麼人談戀愛……夢裡的我好像很開心，但是我一邊做夢一邊在心裡想，為什麼我要去做那些無聊的事啊……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跟你的關系變壞！”

趙聽風呆呆地在床邊坐下，然後聽見自己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來，幹幹的。

“隻是個夢嘛……隻是一個夢……不會、不會成真的……”

“可是我好怕，夢裡好真實，我第一次做這麼真實的夢，就好像不是我的大腦編造出來的，而是我自己投身其中創造出來的經曆一樣……我好害怕……”

“沒關系的！你……你别多想了，夢這種東西，人睡懵了都一樣的。你以後少去那種不認識的畫室，太危險了……”

終于安慰完趙聽雨，挂了電話後，趙聽風又靜靜地，在床邊坐了很久。

于是當她趕到水族館的時候，果不其然地遲到了。

雲憑岚站在路邊，已經不耐煩地看了無數次手表。當終于看到趙聽風氣喘籲籲地跑過來的時候，抱怨正要脫口而出，卻在看到趙聽風的下一刻驚呆了。

趙聽風穿着一身亮紅色繡着很多誇張的大花的長裙，裹着厚厚的皮草圍脖，穿着一雙深紫色的絲絨高跟鞋，還提着一個草綠色的環保手袋。頭發像是被炸過的麻花一樣有着無數個大卷小卷，還奇妙地扣了一頂金色的棒球帽在卷卷上。

她這一路跑來，皮草都不時往下掉了，隻有棒球帽很牢固地被她頭頂的卷卷卡住了，穩穩地扣在頭上。

雲憑岚就這麼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路跑過來，還不時晃動着雙臂想要表現自己跑得有多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