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聽風不知道說些什麼。

即使她的真實年齡比眼前的雲憑岚大了近十歲，可是在她的人生經驗裡，這種富二代逞一時之氣的故事雖然聽起來也沒什麼問題，但她的确沒有遇到過。

“聽起來……還真像我大學校園裡創業社團的學長分享自己在社會上遇到的奇人奇事和心靈雞湯的時候會說出來的故事啊……”

趙聽風帶着不太真誠的語氣和很真誠的内心說着。

她本來以為自己又是下意識地胡說八道了，還想着是不是雲少爺要為自己如此無法共情他的心酸經曆而鬧别扭，沒想到雲憑岚隻是淺淺一笑。

“我知道你覺得我挺沒用的，商業能力也一般般，抱着一個毫不成熟也沒什麼未來可言的想法一頭熱，拉着你忙了這麼幾天，大部分的力氣還都是你出的。”

他停了停，看着趙聽風一邊露出“原來你知道啊”的表情，一邊又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不由笑意更深。

“我知道，你在做那些事的時候，一定也在心裡罵我是個隻會空想的富家子。可能我真的也就是個隻有空想和不甘的人吧……”

“但是，我真的很開心這次成功了。有了很多客人，幫Teens' Coffee談了幾個合作意向，我甚至可以在很多sns平台上刷到我們自己了。雖然收益很低，但我估算至少是沒有虧本的。對我來說，已經是許多次失敗後的第一次真正的成功了。”

“不會的……”趙聽風有點心酸，連忙安慰他，“還會有更多成功，會有規模更大、回報也更高的成功的……”

畢竟我隻是個想要靠這個由頭騙你去噴泉廣場的假同伴而已……

她試圖很真誠地看着雲憑岚：“如果你真心地想要去做這件事，就一定會成功。就是因為你之前失敗了那麼多次，才會有這一次的成功，之前的每一次失敗，都是今天這個項目的奠基。所以永遠不要說自己失敗了，你隻是在逐漸成功着。”

旁邊桌的人不知道談到了什麼，口沫橫飛間，突然一個人很不符合這家西餐館雅緻氛圍地大喊了一聲“你就聽我的”，并且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這一下仿佛也拍在了雲憑岚的心上。

他的雙眼慢慢地亮了起來。他就這麼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因為一下午的忙碌而有些散亂的發絲在頭頂樹梢纏繞着的無數小燈下泛着朦胧的光。

然後他笑起來，他好像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也可以很坦然地面對心裡所有想要說的話。

“已經很成功了。我把這次的支出、收入、談的意向合同都發給我父親公司的人看了，以後我再面對他們的時候，至少不需要茫然或是手足無措了，我會記得和你一起在那間破辦公室裡奮鬥的時候。更何況……”

他低下頭，把盤子裡的餡餅戳起來、放下去、戳起來、放下去。然後他突然說了一句：“即使這次的項目沒有多成功，至少有你在……”

是啊，至少——“你”？

這是什麼話？

趙聽風正陶醉在溫馨的氛圍中，一邊深深為自己的心靈雞湯功力感到自豪，一邊醞釀着下一句雞湯，突然發現雲憑岚好像坐得離自己太近了，她的手也并沒有松松地蓋在雲憑岚的手上。

不知什麼時候雲憑岚的手掌翻了過來，她的手放在上面，仿佛是被捧在雲憑岚的手心裡一樣。

她愣在座位上，感覺全身有點僵硬。她在想自己要不要換個姿勢，可能同一個姿勢坐久了就會難受；她又想自己要不要把手抽出來，可又下意識地拒絕這樣更欲蓋彌彰了；她還想自己現在是要開口說什麼話還是閉嘴。

雲憑岚接着說了下去。

“其實這個項目就算失敗了，大不了我就放棄這條路了，也無所謂再失敗多一次。你光知道我家裡是開公司的，其實我家開的公司還挺大……”

他說到這裡，不太好意思地揉揉鼻子，看着面前神色很不自在的女孩子，又鼓起勇氣繼續說下去。

“所以這件事就算失敗了，對我的人生也不算什麼……但是我，我沒有想到你會這麼一直陪在我身邊。”

“我那是——”

趙聽風連忙開口，想要撇清自己：我隻是為了讓你能見到女主角，我又不是真心要陪着你！

但是她又無法把這樣的話說出口。

雲憑岚看她又不說話了，便繼續下去。

“你一直在我身邊幫着我，不管你覺得我的想法多幼稚、多草率，你都花了這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在幫我，從頭到尾，如果不是因為有你在比我更努力地做這件事，我不會有這樣的力量。一直以來我試過太多次的放棄，但是第一次我覺得，即使是為了讓你的付出有所回報，我也要做出點什麼來……”

“可是我……”

趙聽風再次想要開口，卻說不出什麼。她既覺得接受雲憑岚如此真誠的感謝讓她有點難受，又覺得即使心虛也得在此時此刻領下這份感謝。

就好像雲憑岚捧出了什麼很燙手的東西，她接過來，捧在自己手裡，燙的龇牙咧嘴，可也隻能好好收着，既不能退回去，也不能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