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又笑,說很少有人會自主給孩子取名為靈真。
其中原委沒細說,阮靈真明白,靈真二字過于出世,用于俗世人名并不尋常。
她六歲之前其實叫“阮真”,那時總易生病,看了許多醫生都沒太改善,後來外婆去道觀敬香,道長說在名字中加個“靈”字會好。
自那之後她就改了名。
聞言,一個坐于角落小圓兀上,年歲約莫十二三的小姑娘滿臉震驚,“那和二哥的小字好配啊!一個叫靈真,一個叫擇真。”
說完,看一眼坐在方桌左側的人,“對吧,二哥?”
阮靈真的視線随之挪過去。
先前那隻冰裂釉青瓷禅定杯的主人也順勢看過來。
水榭内燈火晃耀,對方一襲深灰雙排扣風衣,五官素淨俊雅,眉宇開闊,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無框眼鏡,淺金色鏡腿在燈火下閃着細膩光澤。
氣質似金玉,鎮定溫潤。
兩人視線在半空交彙,阮靈真茫怔一瞬。
靳聿珩的目光在她臉上停駐片刻,須臾,不動聲色地挪開,看向說話的小姑娘,含笑道:“擇真意蘊淺顯,不如靈真心思别裁,峥琪,你的功課沒好好學。”
靳筱瑤也趕忙上去捂住小姑娘的嘴,打圓場,“童言無忌,童言無忌,阮小姐别介意。”
随後伏在小姑娘的耳邊,低聲訓言:“亂說什麼,那是阿恪的女朋友,沒大沒小!”
小姑娘吐吐舌頭,低聲辯解:“就是一時想起來了嘛。”
阮靈真笑笑,沒在意。
鬧劇暫歇,其餘親友招呼阮靈真坐下。
方桌另一側,一位剝堅果的年輕女人丢掉手上碎殼:“不對詩了,不對詩了!今天難得阿珩來得這麼早,也有空,趕緊有痛問痛,有病問病,他可不是回回都有這工夫的!”
說罷,擡手揉了揉肩頸,“阿珩你給我看看,這兩天這肩膀怎麼都不得勁,讓你大哥給我捏了捏,怎麼覺着好像給他捏得越來越嚴重了。”
靳筱瑤摟着靳峥琪的脖子,搭話:“大嫂,你還敢讓大哥給你捏,他那錾刻的手,一下就是一下。”
坐在女人身後一個正在喝茶的男人“嘿嘿”一笑,攤手對着靳聿珩抻了抻,“那專業活兒還是交給專業人來看,今天這不趕巧了。”
靳聿珩笑起來,起身走過去,道了聲:“我看看。”
秦貞脫掉外衣,露出穿着薄衫的肩膀。
他擡手對那處捏了捏,果不其然,對方冷“嘶”出聲。
靳聿珩收手,微不可查搖搖頭,“您這個恐怕要去醫館一趟,得針灸。”
秦貞神色驚異的“啊”了聲,本以為隻是近來受涼所緻,沒想到還挺嚴重。
于是緊着約時間,“你明天有空嗎?我明天就去。”
靳聿珩沉思半刻,“恐怕不行,明天約的病人有些多,最早也要到晚上八點。”
秦貞似是有些失望,低“哦”了聲。
靳聿珩見狀笑起來,聲音柔和道:“您要是不怕起早,明早七點也可以,醫館開門前過來。”
對方立刻重燃希望,連聲應:“行,那我明早去找你。”
約好時間,他正欲回座位。
坐在一旁的梁恪忽然開口,“靈真,你不是失眠快一年了,今天剛說要去找中醫看看,這會兒剛好有一個,你看看?”
阮靈真正被身旁的一個姐姐拉着說話,聞言轉過頭來。
靳聿珩的步子停在半道,轉過身。
先前因坐着而折起的颀長身姿這會兒立于身前,阮靈真才發覺他很高。
梁恪身高一米八二,在南臨地區已是少見的身量了,靳聿珩卻比梁恪還要高些。
他低頭看她,眼神似是在無聲等她的答複。
阮靈真回神,在衆人注視中坦然開口:“是,斷斷續續失眠快一年了。”
靳聿珩回首,靳筱瑤會意遞來手中的暖手小枕,他接過放到桌上,看着阮靈真道:“我給你把個脈。”
阮靈真說了聲好,站起身走過來,方桌邊的人自主起身離開,空下位置。
兩張小圓兀,兩人對面而坐。
阮靈真将左手伸過去,掌心向上在手枕上放好。
靳聿珩擡手切脈,中指定關後食指與無名指依次按住寸、尺二脈。
榭外大雪紛飛,寒氣如作繭的絲,盡管燃了炭火依舊不能完全抵擋寒意侵襲。
他風衣下穿一件珍珠白襯衫,内搭同色圓領衛衣底衫,風衣扣子敞着,指尖卻是溫暖幹燥的,力度适中,輕按她微涼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