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渝州忽然出聲,助理一愣,趕緊示意司機就近停下。
寬大的雨幕裡,那輛黑色轎車穩穩地停在了積水的馬路邊。
一棟深灰色小洋樓附近。
宋渝州靠在側門上,指尖在車内把手處輕點着,眼前被落雨掩蓋了一切顔色。
唯有遠處一抹鮮豔如晴日的天藍色穿破重重阻攔,在他的視野裡跳動。
洛惟青……
這個名字,最近是不是出現得過于高頻?
他僅僅隻是默念了一遍這三個字,太陽穴處竟然就隐隐生疼,仿佛被對方下了某種怪異的蠱。
念及對方今天幫公司解決了重要問題,他側過頭對助理道:
“去給那邊躲雨的人送把傘。穿藍色衣服的。”
有宋總認識的人?
助理探頭看向洋樓的方向,好半天才鎖定了一個十分陌生的身影。
她心裡奇怪,但還是乖乖地遵守了命令。
剛要推門下車,卻聽見老闆又歎了口氣:
“算了,讓他上車。”
助理驚愕到忍不住回頭,看了老闆一眼。
這是老闆的私家車,此前從不載外人。
……
雨水順着翹起的房檐傾盆而下。
陳樹旸見手機顯示打車排隊超過一百位,耷拉着耳朵:“惟青哥,可能我們還得等一會兒了。”
洛惟青捂着嘴懶懶打了個哈欠:“不急。要不我們進去再喝杯茶吧。”
說罷他就轉身朝裡走,卻被一道清脆的女聲喊住:
“先生,等等!”
洛惟青站住腳步,回過頭,朝迎面走來的、穿着職業套裙的女人笑着揮手:“找我?”
助理點頭,将一把深沉如黑夜的細長柄雨傘遞了過去,洛惟青随手接住。
傘柄握起來有水洗過的溫潤,上面還雕刻着精密的花紋。
優雅。洛惟青饒有興趣地握着傘柄繞了一圈。
“先生,現在雨大,打車不便。我們老闆邀請您上車,送您一程。”
助理禮貌地伸出手,指向不遠處那輛轎車。
陳樹旸聽得目瞪口呆,下意識抓緊了洛惟青的袖口:“惟青哥,會不會是騙……”
洛惟青用傘尖敲了下陳樹旸的手:“我們兩個,一貧如洗的大學生,用得着别人開幾百萬的豪車來騙?”
陳樹旸望着那車,還想說什麼,但緩緩張開嘴,又閉上。
确實用不着。
洛惟青撐開傘,擋在他和陳樹旸兩人的頭上,對着助理微笑點頭:“辛苦姐姐帶路。”
距離轎車還有幾步路時,後座厚重的車門緩緩開始向上翻轉,在空中靈活地劃出一條弧線,露出封閉空間。
洛惟青眯着眼睛,瞧見後座最裡側坐着的男人,身着貴氣的深黑色襯衫,在黯淡的車内光線内,安靜如潛伏的獵人。
直到對上男人那熟悉的審視目光,洛惟青嘴角才緩緩露出笑容,歡快地擡起手:“周哥!原來是你的車?”
一旁助理被這稱呼震驚得嘴唇大張,見老闆瞥她,才趕緊收了表情。
宋渝州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沉聲道:“上車。”
洛惟青跳上車,絲毫不見外地就将打濕的雨傘扔在了腳邊柔軟的白地毯上,雙腿交叉閑适地靠上靠椅:“這是我同學,陳樹旸,也是那檔節目的實習生。”
陳樹旸跟在身後上了車,占滿泥水的鞋子小心翼翼踩在地毯上,整個人都縮在座位邊緣。
聽見洛惟青介紹他,他轉過頭想和車裡的男人對視,卻感覺到一種極強的壓迫感,最終隻蒼白地垂下眼:“周哥……”
“地址。”宋渝州打斷了他,看向洛惟青。
洛惟青:“A大東門。”
宋渝州朝司機眼神示意:“開車。”
黑色轎車在暴雨裡無聲啟動,濺起一路晃悠的水花。
車廂内的暖風幹燥又暖和,洛惟青窩在舒服的座椅上。這樣舒适的車内環境喚起了他作為總裁時的安全感,眼皮越來越重,竟一下子就睡了過去。
宋渝州在電腦上繼續處理公務,一側頭,被洛惟青栗色的碎發猛地紮到了脖子。
又刺痛又癢,怪異的觸感讓他蹙了下眉,擡起手就将那縷頭發撥向一旁,卻忽然隻見“啪”地一下。
洛惟青頭一歪,幹脆将整個額頭都抵到了他的肩上。
宋渝州:“……洛惟青?”
他身邊從沒有過這種敢這麼得寸進尺的人。
見喊不醒他,宋渝州不動聲色地彎曲指節,抵住洛惟青的額頭。
試圖用蠻力将人推回座椅靠背上。
卻忽然聽見車廂裡那個叫陳樹旸的男生出聲——
“周哥,惟青哥是不是妨礙到你工作了?我,我把他掰到我這邊來睡吧。”
宋渝州手指頓了瞬。
垂着的視線沒有看向說話人,反倒落在了洛惟青因為睡得太香、而微微張開的唇角上。
陳樹旸又出聲:“周哥……”
宋渝州回過神來。
收回手:“不妨礙。”
一個大學生的頭而已,也沒有幾斤重量。